《国色天香 GL》子玉

5、第五章 翠·红·蓝

　　玉子悦出了百花楼，已是东方微白。

　　街上一片寂静无人。

　　她怀里抱着花盆，轻巧地跃上一道高高的围墙，躺坐在浓密的树荫下，嘴角含笑看着那荷包牡丹犹如刚吃了甜甜的蜂蜜。

　　一阵奇异的风凉凉地吹过，传来树叶沙沙之声。

　　玉子悦望向墙上高枝，轻声道：“翠幕？”

　　浓密翠绿的枝叶间，一个翠碧色的身影隐约可见，清冷飘幽的声音从沙沙的树叶声中传来：“爷……”

　　玉子悦笑，道：“情况如何？”

　　翠幕的声音清冷如晨风：“柳恨风，原名林扬柳，仙霞派高手，行走江湖时颇具侠名，十五年前不知何故反出师门，从此下落不明。其实却落脚洛阳，建百花楼。百花楼排名一直居于舞舞楼及抱仙阁之后。直至七年前买进小魏紫，悉心培育，于二年前出台，艳惊四座，技压群芳，人称‘花后’。花后魏紫，善琴棋书画茶道，更善植牡丹。柳恨风籍她收敛钱财无数，只卖她七年种植的牡丹便达几百万两。”

　　玉子悦沉思，笑道：“昔日侠女，今日青楼老板。稀奇，真稀奇！”

　　翠幕道：“百花楼与景安王府表面看来并无勾连，唯一的联系便是景安王府每年的评花定贡会上必请柳恨风及魏紫到场。”

　　玉子悦道：“嗯，小王爷承慎看来并不知自己老子在干些什么。”

　　翠幕禀道：“是。昨夜承慎投毒施暴，实为随从所激，葛青衣所恿。此举应是景安王授意葛青衣所为，观其目的，是算计爷的‘冰玉丹’。”

　　玉子悦笑道：“看来，葛青衣会唱重头戏。”

　　翠幕道：“葛青衣，二十年前入赘蜀川唐门，其时唐门人丁渐凋，葛青衣手段非常，渐渐掌权，但一时也难动唐门族权根基。葛青衣与景安王勾结，若事成，估计蜀川唐门要改姓。”

　　玉子悦冷笑：“蜀川葛门？怎么听着刺耳得紧！”

　　翠幕道：“评花定贡会定在三天后的晚上，请贴今日一定会送到爷的手上。”

　　玉子悦道：“这么说他们决定那天晚上动手？可是，为什么定在三天之后，而不是更早一些？难道筹备不及？”

　　翠幕不再说话，隔着树叶看着玉子悦沉思的脸。荷包牡丹艳丽的花色衬着玉子悦的面色如玉，有一种静美。

　　良久，玉子悦“噌”地在高墙上站了起来，低呼道：“原来如此，他们不是怕自己筹备不及，而是怕我筹备不及！”

　　翠幕道：“爷？”

　　玉子悦看到远处已渐有人声，轻轻命令道：“叫鲁国公撤回潜往洛阳平反的大半兵力，告诉他我只要一成！”

　　翠幕惊道：“一成兵力？爷……”

　　玉子悦俯视着洛阳街巷，道：“不必多说。”她笑了笑，说了一句，“我肚子饿了。”

　　翠幕沉默片刻，终于道：“爷失了‘冰玉丹’，请小心葛青衣……”

　　玉子悦笑道：“不要担心。别忘了，他们有青衣，我们有红莲。红莲做菜越来越棒，忙完了去尝尝她的新菜。”她看了看怀里的花，笑，身形略动。

　　“爷……”清幽的声音里有一丝迟疑，欲言又止。

　　“嗯？”玉子悦问。

　　“没……没什么。花……很漂亮……”

　　“谢谢。”玉子悦微笑着紧了紧怀里的花，毫不在意花盆稍稍弄脏了她的前襟，身形一动，已在五丈之外。

　　树叶晨风里，翠碧色的身影静默半晌，也消失了。

　　玉子悦翻身进了清雅苑，就听到红莲小老妈子的叫声。

　　“又翻墙？爷真有君子风范。”

　　玉子悦一笑进门，道：“君子？又损我！”

　　红莲嘻嘻一笑，敲了一下筷子，道：“梁上君子请用早膳。”

　　玉子悦放下花盆，捧起桌上白瓷蓝碎花的粥碗。碗里粒粒晶莹剔透，边上洒了一圈细小的淡黄色的花，粥香与花香一齐钻入鼻子里，好不诱人。

　　玉子悦却皱着眉，不动筷。

　　红莲不由纳闷，问道：“爷怎么不吃？不对味？”

　　玉子悦拿起了筷子，不悦地道：“红莲，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红莲见她一脸郑重，不由认真，道：“爷说吧。”

　　玉子悦忍着笑，道：“请你以后别把饭菜做得这么精致，我都不忍心吃……”

　　“不忍心吃，就别吃！”红莲气到笑出来，要夺她碗，被玉子悦躲过，只能作罢，抱着小手在一旁哼哼着，眼底却露出恶作剧的笑来。

　　玉子悦心满意足地吃完，将碗筷轻放，仍享受地回味着粥香，刚想称赞红莲的手艺又长，突然嘴里长出一丝苦味来，这苦涩之味越来越浓同时从嘴里胃里散漫开来，未久，全身上下的毛孔都似在散发一种苦淡之味。全身一股苦药味，那还了得！她不由一脸恐怖地看着红莲，指指自己的嘴。

　　红莲嘿嘿笑起来，人小鬼大地安慰道：“别怕别怕，这是我给爷配制的特效药，叫‘人生五味’。吃了它，一个时辰之内，浑身上下会依次散发苦辣酸甜辛五种气味，这个过程可能会难熬一些，对爷这等特爱清洁之人就更甚了。”

　　玉子悦脸色更是难看。红莲又一脸讨好地笑道：“不过，等辛味一过，爷在七天之内都将百毒难侵，唐门的毒也不在话下。”

　　玉子悦的脸色不见得好转，如果让她浑身上下都是气味，她宁可选择中毒。更可怕的是这气味在一个时辰内还会变换五种。

　　玉子悦看着红莲小脑瓜一脸得逞地摇晃着，嘴角也勾起一丝恶作剧的笑来，双袖一张，将得意的小红莲整个抱入怀里。

　　小红莲哇哇大叫救命。玉子悦的身上袍上全渗透了苦味，被按进怀里时，这苦味又正慢慢转换成辣味，未久两人便都呛得面红耳赤。

　　玉子悦更甚，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辣嘴，放开红莲大叫道：“红莲小姑奶奶，你整我哪！”

　　红莲眼泪都下来了，她伸手一抹，嘿嘿笑道：“这是世间罕有的‘五味草’。三年前红莲无意中得了它，尝了这滋味，才侥幸逃过葛青衣的毒手。”

　　玉子悦静了下来，看着红莲尚带稚嫩的脸上一双眼眸泪中带笑，轻描淡写着自己三年前的惨遇，不由觉得眼中更加酸涩。她仔细抹去小红莲脸上残泪，柔声道：“红莲，你想让爷怎么解决葛青衣？”

　　红莲跪地挺身，一脸决然道：“红莲欲自己动手！”

　　玉子悦凝视着她，道：“好！”

　　玉子悦扶起跪地的红莲，商议半晌。

　　迟蓝敲了门进来，握着一张请柬，闻到了微微刺鼻的辣味，皱了皱鼻头却也不多问，仍一派沉静。

　　玉子悦看着请柬笑，道：“景安王的贴子？”

　　迟蓝双手奉上，道：“不是。来自百花楼。”

　　“哦？”玉子悦拿过细瞧，只见素雅的贴子上，只写了两个字：姚黄。瘦金体，分明临摩笔迹，瘦硬中透着掩盖不去的婉约。

　　玉子悦笑，一脸欢喜，问道：“来人怎么说？”

　　迟蓝道：“请爷过去下棋品茗。”

　　玉子悦还未说什么，红莲已嘿嘿坏笑起来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分开不过片刻，又约会去啊？”

　　玉子悦敲一下她的头，道：“人小鬼大！”

　　玉子悦一笑即去，迟蓝还想说什么却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两人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清雅苑一时十分安静，只余树叶风声。

　　寂静中，红莲轻轻开口道：“爷这几天很开心……这样从心底笑出来的样子，三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迟蓝点头，道：“三年前正是爷消沉伤恸的时候，她自我放逐，过得很苦。”

　　红莲还是笑着，目光却在微颤，那三年前的惨遇如果可以，她宁愿失忆：“爷就在最苦痛最消沉的时候，救了我。”

　　迟蓝转过头来看了看她，目光诚挚中带了勾起他人伤心的歉意，道：“三年了，你没有忘记你的惨痛，而爷是否已忘怀曾经为何苦痛、为谁消沉？”

　　红莲皱起了秀眉，不满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迟蓝微不可闻地轻叹：“我刚才就想告诉爷一个消息，可是我不忍破坏爷难得的好心情。有一个人快要到了，他会否勾起爷心底的疼痛，破坏爷现在的笑容？”

　　红莲的笑容淡了下来，目光看进迟蓝的眼睛，道：“你是说，鲁国公派了那个人来？”

　　迟蓝点头，目中有着担忧。

　　红莲垂目，问道：“是翠幕带来的消息？”不等他回答，她又飞快地正声说道，“过往虽然不堪回首，却教人懂得往后该怎么做。我刚懂此理，爷更是早就在那么做了，所以不必很担心。倒是你……”她飞快地看了迟蓝一眼，嘿嘿一笑，闪身消失在清雅苑浓密翠绿的墙树间，留下一串清脆如铃的笑语，“翠幕姐姐何时才能明白迟蓝的心呢，呵呵－－”

　　“果然人小鬼大！”迟蓝不由低骂，带着笑容转首看着墙上那一片翠影摇风，沉静而英俊的脸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