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光年》爰湲

7、前世

　　自阳溦成亲后，在夜晚，苏行然总是一人伫立在月光下。就连连倚莘，名义上他的妻子，亦无法靠近分毫。
　　众人见状，只觉他是太过想念小师妹，过阵子便会恢复如常。
　　但日夜相伴在他身侧的她，怎会不知，他对她，是怎样的一份心情。

　　“天色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进屋。”
　　“等会吧。”苏行然接过连倚莘递来的热茶，“有话要跟我说?”
　　“不是。”连倚莘摇摇头，“但这么一说，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定夺。”
　　“何事让夫人如此苦恼。”
　　“有一位自称是云鲡阁弟子的姑娘，想向你询问有关秘术的事。”
　　“云鲡阁?”
　　“对。”连倚莘点头，“不过，具体情况是如何，我亦不甚清楚。”
　　“她何时会再来?”
　　“明日，日正当中之时。”
　　“叫白颜务必准备好，明日迎客，千万不能少了礼数。”

　　盯着契约上的日期，有一瞬间，苏行然的脸上闪过一丝苍白，连带手亦有着些许颤抖。
　　那名自称窈霓的云鲡阁弟子眼疾手快的接住他手中落下的茶杯，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苏门主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苏行然摇摇头，“许是近来事务繁多，方才忽然缓不过神，不必在意。”
　　“真的还好么?”站在一旁的连倚莘似乎很担忧他的身体，“要是不适，便改日吧。”
　　“没关系。”苏行然接过契约，在空处盖上专属于自己的印鉴，“霓姑娘，回去将这份契约书交给你们阁主，就说我已亲口答应。”
　　“好。”窈霓收下契约，点头道，“我定会向阁主转达。”
　　“去吧。”苏行然摆摆手，显然不愿再多说。

　　窈霓一走，山庄的大堂顿时空荡无比，只余坐在木椅上的苏行然与其身侧的连倚莘。
　　“你也去吧。”
　　“我还是待在这儿好了，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稍微静一静。”
　　“那好吧。你好生休息。” 清楚拗不过他，连倚莘也不再多言，旋即离开了大堂。

　　此刻，只见苏行然额上有斗大的汗珠滴落，面容显得极为痛苦。
　　他本不愿再回忆的，但为何今日，又偏偏让他记起。

　　犹记得小时候，父亲总道他与寻常孩子不同。因为襁褓之中的婴儿，不是成天啼哭，就是安安静静地在那儿睡觉。他却不一般，不常吵闹，眼眸深如水潭，彷佛已历经过许多风浪。生出了这样的孩子，身为父亲不免感到无比骄傲。于是在他二十岁前，时常被父亲兴高采烈地拉着向各门派炫耀。
　　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在他二十一岁那年，戛然而止。那年，他的父亲被人发现倒在后院的树下，赶去的时候，已气息全无。
　　可这都不是重点。
　　苏行然转头望向桌上将凉未凉的清茶。
　　重点是，这样的事情，他已经体会了两次。

　　那些记忆不知何时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起初，他以为自己睡不好，分不清梦与现实。但说也奇怪，看似虚无飘渺、毫无根据的想法，随着时间流逝，竟被一一印证。
　　他不明白这是为何。难道自己有预知的能力?
　　可就连聪慧如他，亦无法摸清其中缘故。
　　多年来，就像是被命运的镣铐紧紧禁锢住，无法动弹，只能看着熟悉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发生。父亲的死、忽然冒出的未婚妻，阳溦的离去。而今又是云鲡阁的弟子来访。
　　明明之前从未见过她，为何她的名字在脑海中却如此地清晰。
　　明明感觉还在巌新十四年，为何方才契约上，却是写着巌新八十年。
　　种种的困惑犹如潮水侵袭着他，一不留神，似乎便要将其淹没殆尽。
　　他势必要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