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在千年之前》月之旎舞

8、第七章

　　第二天清早，许筝早早地便醒了。简单洗漱过，扣儿便也醒了过来，喝了点粥后，便又拉着她说了会话。

　　过了一会，方翼他们也都过来了。陈中临看着许筝，难得地点了个头，赵及远则是微微一笑，比平常多了一倍的亲切。许筝不觉有些受宠若惊，随即挑了挑眉，也笑了起来。

　　几个人聊了一会，渐渐扣儿又有些乏力，许筝见强撑着眼皮的模样，不由得心疼，便轻声哄着她睡觉了。

　　等扣儿熟睡了，几个大人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转到了一楼坐下。

　　刚刚坐定，一个店伙计就满脸笑容地跑过来，给他们掺茶倒水。方翼呵呵一笑：“你倒是挺勤快的阿。”

　　“方爷说笑了，我可听我家媳妇说了，您几位都是难得的大好人，她可是千叮嘱、万嘱咐，叫我把几位都伺候好呢。”那伙计笑着说。许筝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就是昨天那帮忙妇人的丈夫。

　　见那伙计年轻的脸上堆满真诚，几个人也不由觉得有几分开怀。

　　闲聊了一会，便到了中午，明亮的阳光中渐渐带了热气，几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赵及远心中一动，便回房中取了一副围棋，和陈中临摆开了架势下起棋来。方翼看得无聊，便跑到马厩那里看马儿去了。许筝也是个不懂棋的，不过两位公子举止优雅、细长的手指夹着光润如玉的棋子轻举慢敲，看着倒也赏心悦目。那种从容淡雅点点流露出来，竟是连暑气也被驱散了许多。

　　两个人下了几盘，胜负各半。赵及远刚输了一局，正在清理棋盘，转头间见许筝在旁边瞧得有趣，便笑道：“许姑娘怎么光看不下，不如也来小试一盘吧。”

　　许筝连连摆手。“我这是瞎看呢，下棋我可不会。”想了一想，她又一笑，“不过要是五子棋的话，我倒还可以下几盘。”

　　“五子棋？”赵及远一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姑娘是说串珠么？黑白各执一方，横竖斜纵，连五子者胜？”

　　许筝笑着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

　　赵及远说道：“那也好。我们就来下这个吧。”说完，他将棋盘推了过来，移了位子，对着许筝坐定，又拿了装着黑子的棋盒放在许筝面前，示意让她先落子。许筝闷了这么几天，这时也不客气，取了一枚棋子便开始琢磨起来。光润的棋子甫一入手，许筝便感觉指尖一片清凉，她虽然不懂玉石，但也知道这是极好的材质做的。

　　下了几回，许筝居然是胜多负少，虽然明知是赵及远有意相让，但心中还是有些高兴。过了一会，方翼也回来了，看见他们在下五子棋，顿时也来了兴致。许筝见状，便提议连输三回者让位、并讲一个笑话，爱热闹的方翼自然支持，赵及远也觉得有趣，便拉了一边静静旁观的陈中临一并加入了进来，几个人顿时笑笑闹闹，很是高兴。

　　他们的轻松快活渐渐感染了其他的客人。不同于围棋的高雅晦涩，串珠规则简单，几乎人人会下。他们看着心痒，便也叫着让伙计去买棋盘，三三两两地搭伴下了起来，而且也学着许筝他们的法子，变着法儿罚输棋的人。

　　掌柜的看着这一厅的热闹，脸上也笑呵呵的，赶紧让伙计们好生伺候，自己也出了柜台，东看看、西瞧瞧，不时跟客人们说笑两句。

　　到了赵及远他们这桌的时候，掌柜便格外的热情。陈中临和方翼正在对局，赵及远便笑着跟他聊了几句。他跟那些普通的客人一起时大大咧咧，称兄道弟，与赵及远说话时言辞却又十分的文雅得体，倒不象个作生意的，反而象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掌柜的见他们桌上的杯子里只剩了残茶，便叫伙计过来掺茶。刚刚那个年轻的伙计听了，连忙提了茶壶小跑了过来，刚走到赵及远身边，他不知怎么滑了一步，身子一歪，手中的茶壶一斜，那里面满满的热水便泻了出来，刚好撒在赵及远的手臂上。

　　被这滚烫的热水一泼，赵及远顿时痛得站了起来。那掌柜的反应也快，也顾不得其它什么，连忙拉着赵及远的衣袖来回地抖。还好那热水泼在身上的并不多，赵及远只是受了一惊，也没有什么事情。

　　那伙计刚刚还说要好好服侍他们，这下却把赵及远烫着了，不等掌柜的责骂，他便满脸通红的连连道歉。看那他那内疚难受的摸样，赵及远便笑着摇摇手，让他下去了。那掌柜还要说些抱歉的话，也被赵及远止住了。

　　虽然只是小事，但被这一闹，众人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便收拾了棋盘，准备回房去看扣儿。许筝走在后面，无意间回头时，却看见那掌柜还站在他们刚才坐的桌子旁边，正呆呆地望着地上。

　　许筝心头正奇怪，那掌柜抬了头，朝这边望来，正好与她的目光相接。他先是一愣，连忙又堆起了笑容，然后弓下身子从地上拣起一样事物，便走了过来。

　　这时赵及远他们已经上了楼，掌柜看了看，便把手中小心拿着的东西向许筝递了出来。“姑娘，这个玉佩应该是赵公子掉的，麻烦您拿给他一下。”

　　许筝接过一看，这是一块雕琢精美的碧玉，上面的纹饰十分复杂，但除了这些，倒也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对着掌柜道了谢，便上楼去了。

　　进了房间，扣儿还在沉睡，许筝便把玉佩还给赵及远。赵及远微笑着道了谢，但显然也并不把这玉佩当成什么宝贵的东西。许筝看他神情自然，心头那刚刚升起的一点疑惑也淡去了。

　　又随便说了几句，大家就各自回房休息了。许筝正躺在床上翻来翻去地无聊，便听得外面有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却是刚才那年轻的店伙计和他的妻子。说了几句，她这才知道，他们是受了掌柜的吩咐，给她送洗澡水来了。至于赵及远他们，也自有其它的伙计在伺候。

　　许筝见可以洗澡，心头一喜，但想到自己连身替换的衣服也没有，又不由犹豫了起来。那妇人见她迟疑，弄清楚缘由，又笑了出来。“这倒不难。我的身量大小跟姑娘差不多，如果姑娘不嫌弃，就先穿着我的衣服将就着。今天天气好，我把姑娘的衣服浆洗浆洗，挂在这日头下，不过中午也就干了。”

　　“那就麻烦嫂子了。”许筝笑弯了细眉。

　　“不过是一套旧衣服，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姑娘你也太客气了。”说着，她便笑着叫丈夫去取衣服。

　　过了一会，那伙计就气喘吁吁地拿了衣服过来，又把外面的木桶、热水等端进房间放好，然后向着媳妇嘱咐了几声，便出去了。

　　说是洗澡，其实也不过就是简单冲冲，再打些皂荚之类罢了。许筝坐在高木桶里，由着那妇人将热水从头上缓缓倒下。安静地享受温度适宜的清水慢慢地流过肌肤的感觉，她快活地眯起了双眼。

　　黝黑的长发被水侵湿，被那妇人轻轻地揽到一边，温柔地贴在细嫩的颈项上。

　　“姑娘的头发真好，黑油油的。皮肤也细嫩。哪像我，做了几年人家的媳妇，头发就毛毛糙糙的，皮肤也变粗了。”那妇人一边端详着许筝，一边笑眯眯地说道。“想当年我没出嫁的时候，也是一个娇娇嫩嫩的女儿家呢。”

　　“我家那口子虽然做事毛毛糙糙的，但心肠挺好、又会疼人。要是什么时候能把那粗心大意的习惯改了，就真是好男人了。”

　　许筝听着妇人拉家常式的絮絮叨叨，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不时点点头、或是摇着头，有时也附合着说上两声。这样简单的快乐，也是一种幸福。

　　“掌柜的刚才说了，要我们一定把你们几位服侍得好好的，尤其是那两位公子，更不能有一点儿的慢待。我就想，那两位公子肯定是高门大户的少爷，要不然这店里的客人多了去，也不见掌柜都这么交待。”

　　许筝洗完澡，便开始笨手笨脚地穿衣服。虽然那妇人说是旧衣，但实际上却跟新衣也差不多。衣料虽然比不上她之前的那一身，但却是比妇人自己身上的那一套好多了，颜色也是鲜亮的银红，想来该是这妇人压箱的好衣服了。

　　那妇人笑着走上前来，替许筝理了理衣襟裙角，然后又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许筝两眼，说道：“姑娘你肯定也是哪户大家里出来的小姐吧。第一次见到姑娘的时候，我就在嘀咕了，这么秀气的女孩子，要不是被下人们服侍惯了的，又怎么会连头发都不会打理。”

　　许筝微微一窘，还好刚刚洗完澡，脸色本就比平常红润，两颊的那一点羞色倒没被妇人看出来。偏偏她又不好说什么，不会梳头穿衣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她总不能跟人说，自己是来自千年之后的未来世界吧。

　　还好她平时小心谨慎惯了，到了这里之后一直留神观察别人的举止做派，有样学样，所以除了最初梳头这桩事以外，她还没有出什么大的漏子。

　　那妇人是个十分体贴的，见许筝不言不语，以为她害臊，便不再说什么，只是一脸温和地拉了她坐下，拿了帕子为她揩干头发上的水珠。

　　许筝顺从地由她打理自己，等一切弄好之后。她对着铜镜，偏了偏头，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好像还真有点古代淑女的模样呢。这样想着，她又释怀了，就当一次角色表演吧。反正连时空都穿越了，也不差装高贵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