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在千年之前》月之旎舞

6、第五章

　　两个人朝着喧闹的地方走去，远远的，就见到街当中空出了一大块地方。三、四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冲着地上的一个瘦小身影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口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臭丫头，你是活腻味了，竟敢不听我们少爷的话。”

　　看清楚那个蜷缩在地上、不住颤抖的身影正是刚才卖花的小女孩，赵及远紧紧皱起了眉头，同着陈中临一起快步冲了上前。那些恶汉见他们突然出现，不由得都收了拳脚，看着他们。

　　赵及远对着这几个面带惊疑的汉子，笑容可亲地说道：“几位大哥，俗话说得好，凡事不可做尽，留三分余地与人，也就是留些余德与己。这不过是个孩子，你们把她打成这样，也该出气了，不如就此罢手如何。”

　　那些汉子见他不过是斯文的公子哥儿，胆子又壮了起来。其中一个身材最为高大的汉子向前走了两步，朝着他们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臭小子，你们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既然敢来管我们洪府的闲事？我告诉你们，这个小丫头可是得罪了我们家少爷，今天就是被我们打死了，也是她活该。你们两个小白脸，可别来自找麻烦。你聂二爷的拳头揍起人来，可是不认你脸蛋漂不漂亮的。”

　　赵及远脸色微微一沉。他出身高贵，何尝被人用如此粗鲁的话骂过。任他再好的气度，此时也觉得有些恼怒。

　　而陈中临则根本就不理会眼前的汉子，他看着倒在地上、抱成一团的扣儿，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上前去，探看她的情形。

　　扣儿此时的神思已经有些恍惚了，她无力地将自己抱成一团。自己就要死了吧。这样也好，自己就可以去见娘，不用再饿肚子，也不用再被爹打了。

　　突然，加诸在她身上暴风雨似的拳脚消失了，恶毒的咒骂声也停下了。努力睁开淤肿的双眼，她看到了一双关心的清亮眼眸。是他，刚才那个冷漠却又好心的公子。

　　将受伤的小女孩关切地抱在怀中，见她的神智还算清醒，陈中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表情又变回了惯有的冷漠。“你先躺着，不要害怕。”他正要起身去打发那些还在猖狂叫嚣的男人，一只颤抖的小手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小女孩的另一只手缓缓地从自己的胸前移开，那里面护着的是一个小小的竹编花篮。“公子，这是你的花。”扣儿艰难地说完，然后便在陈中临惊讶的目光下昏厥了过去。

　　陈中临愣愣地看着女孩和她怀中的花篮。尽管小女孩紧紧地将花篮护在怀中，但经历了这场浩劫，竹篮还是被蹂躏得变了形状，原本娇艳的花朵也成了残花败叶。

　　因为认定他买下了花，所以小女孩才死抱着这篮鲜花不放，惹来这一身的伤痕累累吗？他明明不过是出于同情，却没想到反而给这个孩子带来了灾祸。

　　将昏迷中的扣儿小心地放下，陈中临心头一片混乱。

　　“那个穷丫头，命贱的得。你聂二爷我今天就是把她打死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哼，趁早闪开，要不我连你们两个一起打。”

　　听了汉子粗鄙的话语，陈中临的心头顿时冒起了怒火，他健步上前，一脚揣在那汉子的胸口，将没有提防的他狠狠踢了个跟头。

　　其余几个正嘻嘻哈哈旁观的汉子大怒，立刻向陈中临扑了过来，陈中临也不含糊，一拳一脚都扎扎实实地打在了他们身上。赵及远也只得加入战场，他的身手比不得好友的敏捷有力，但也算进退有度。虽然以二对四，他们倒也不至于处于完全的下风。

　　顿时，尘土飞扬的街道上，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与几个面目狰狞的家仆打成了一堆。

　　许筝和方翼到场的时候，所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片混乱。眼前这两个打斗中的男人，真的就是她所认识的那两位翩翩公子吗？许筝还在发愣，方翼却已经看清了形势，一声大喊冲了过去，替赵及远挡下了后面的一拳。这下，三对四，局势明显逆转了。

　　场上打斗激烈，场外的许筝也没在清闲看戏。从围观的人口中，她得知了大概的情况，这才明白两位公子失态的原因。四处打量了一会，她很快就寻见了孤零零躺在街边的扣儿。见旁边的人都只顾看热闹，瘦小的身影旁边没有一个人照顾，许筝不由得有些愤怒。她绕过这几个正拳来脚往的男人，便朝扣儿奔了过去。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当她看见扣儿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瘦小的身子，微微地绻在了一起。衣服上满是灰尘和污垢，掩住了原本的颜色。散乱的头发下，依稀可见一张青紫淤肿的小脸。

　　许筝蹲下身子，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轻轻地拂开扣儿脸上的乱发，听着小姑娘昏迷中的痛苦□□，她心中母性的那部份揪得生疼，手也在微微颤抖。

　　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如果她没有为了打工，逃过校医的急救常识课，如果她在图书馆沉迷于书海之中的时候，曾经留意过某一本医学课本，那她现在是不是就能够为这可怜的孩子做些什么，别让她这么痛苦。

　　就在许筝抱住扣儿手足无措的时候，那个之前叫嚣得最厉害的汉子被方翼一个窝心脚踹实了肚子，踉踉跄跄地退到了她的旁边。看着地上的许筝和扣儿，男子恶从心起，随手拣起地上不知谁掉落的扁担，狠狠地就朝着毫无防备的许筝打去。

　　听见旁人的惊呼，她抬头就只看见迎面而来的黑影。匆忙间，她闪躲不了，也不能闪躲，只能将怀中的扣儿紧紧护着，闭上眼睛迎接打击。

　　“扑通～”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惶恐中，入耳的只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围观者的惊讶声。睁开双眼，却看见那个凶恶的男人已经翻着白眼倒在了旁边，手中的扁担也落在了远处。

　　来不及庆幸，方翼已经朝她匆匆赶了过来，远处的赵及远也关心地望着这边。方翼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慌张地询问。“妹子，你没事吧。那个混蛋有没有打着你？”

　　许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又赶紧说道：“大哥，你叫上赵公子他们赶紧离开吧。这孩子情况不对，我们得赶紧带她去看大夫。”

　　方翼点了点头，向场中叫喊了两声，那两人便又焕发了神勇，合力将已经狼狈不堪的恶仆逼退，朝这边奔了过来。方翼正要从许筝手中接过扣儿，陈中临却抢先一步，将小女孩温柔地抱了起来。慢了一步的方翼，则刚好能够将浑身无力的许筝从地上拉起。

　　赵及远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愣了一愣。他与陈中临相交多年，但好友这般急切的模样，却是难得一见。

　　那几个汉子在他们手下吃了苦头，，这时也不敢过来阻拦，只在一旁放着狠话。“臭小子，你们给我记着。得罪了我们洪府，你们也别想有几天好日子了。”

　　看着口出恶言的汉子，再瞧瞧远远躲在一旁，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群，许筝心中先是愤怒，然后便有些不安。他们哪来这么嚣张的气焰？或许，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

　　方翼不解地拉拉她的袖子，唤回她的神思：“妹子，怎么了？”

　　“没什么。”她微笑着回答，隐下了心中的忧虑。“我们还是赶紧回客栈吧。这小姑娘的伤，可不能在耽搁了。”

　　“就是，就是。”方翼连连点头。陈中临更是不搭话，直接便大步走在前面了。赵及远淡淡笑了一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也跟了上去。行走之间，依然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潇洒模样。

　　回到客栈，方翼便一叠声地叫来小二，让他赶快去找大夫。而陈中临直接就抱着扣儿进了自己的房间，小心地把她安置在床上。大家也关心地围在了旁边。不一会儿，店小二就拉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大夫来了。

　　看到伤痕累累的扣儿，见识过不少事情的老大夫也吓了一跳，赶紧认真地验伤把脉。随着大夫的眉头紧锁轻放，许筝的心不由也跟着一上一下。过了好一会，老人才微笑地说道：“你们不用着急。这小姑娘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好在没有伤到脾脏，只要按时服药，好好休养，小心照料上一、两个月，也就没事了。”

　　许筝这才松了一口气，众人明显也是一副安心的模样。感激地送走大夫，赵及远便吩咐店小二按着方子抓药煎药。碍于男女有别，他们又请了店中小二的妻子，也就是早上为许筝梳头的那名年轻妇人来为昏睡中的小姑娘清洗上药。许筝定不下心，便也自告奋勇来照顾这可怜的孩子。

　　年轻妇人提了热水，两个女人掩了房门，便准备为扣儿擦拭身体。许筝刚解开小女孩的衣襟，便惊住了。破烂的衣服下，到处是大块的淤青，背腹之间还有几道细长的伤痕。

　　那些人也真下得了狠手，这不过是个孩子啊。

　　仔细端详了一下，许筝又发现一个让她震惊的事实。那些深深浅浅的细长伤痕，泛着淡淡的褐色，即便是没有什么医学常识的她，也能看出这些是在不同时间造成的旧伤。

　　这孩子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向来悠然自得、被同学誉为温开水的许筝，这一次却是难得的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