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在千年之前》月之旎舞

27、第二章

　　洪成矫站在一个缩成一团的男子面前，脸色十分难看。旁边则围着江砾和其他的几个下人。看样子，他们正心烦意乱，竟完全没有发现人群之中的许筝四人。

　　那被洪成矫诘问的男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只穿着贴身的小衣，头发蓬乱，模样十分的狼狈。他对着洪成矫不停地磕头，脸上的神情惶恐之极。“公子，小的已经把这里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都没有发现老爷的行踪。恐怕，恐怕老爷他是凶多吉少啊！”

　　“凶多吉少……”洪成矫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男子的话，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凶多吉少……”

　　他回过神来，眼睛闪着令人战栗的寒光，厉声问着那男子：“那你呢？你为什么又能逃了出来？”

　　“公子，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看见那么大的水，一时昏了头，忘了老爷还在后面的房子里面……等我想起的时候，水都已经把房子都全淹了。公子，求你看在我为洪家作牛作马几十年的份上，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公子～”

　　洪成矫狠狠地望着那男子，一言不发。那男子在他冰冷的目光下，害怕得直发抖。好一会儿，洪成矫才猛地转身，大步走出去了。

　　等到洪成矫和其他的人都走得远了，那男子才敢抬起头，然后全身无力地摊坐在地上。赵及远想了想，便走了过去，装作好奇的样子向那男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男子正是心头慌乱的时候，见他态度和蔼、仪容又不凡，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洪成矫的父亲，也就是洪家的当家老爷洪林，也在这次水祸中失了踪。洪林为了自家佃户闹事的事情，所以这几天一直住在这所小镇里面。结果，却遇上了这场水灾。而这男子，则是洪林的贴身仆人。他本来是和洪林在一起的，但大水来的时候，他却慌里慌张地和洪林失散了。他弄丢了老爷，自然也就没了差事，随身带着的那一点积蓄也在大水里没了。想到日后的生活，他顿时又悲从中来，哭嚎了起来。

　　虽然许筝他们并不认识洪林，也对洪家没有什么好感，但这个时候也觉得有些悲凉。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不管你是财大气粗的老爷，还是贫穷卑微的百姓，都没有什么分别。

　　赵及远叹了口气，拿了些铜钱给了那男子，又安慰了他几句，然后便在那人千恩万谢的声音中，和众人一起离开了。

　　从屋子里略显浑浊却温暖的空气走出，外面扑面而来的清寒，让许筝微微颤抖了一下。明明还是夏天，却有了秋天的萧瑟和寒冷。

　　几个人慢慢地沿着河岸走着，各自心头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河岸旁边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但偶尔还是有灾民模样的人朝着庙宇那边走去。走着走着，走在最前面的方翼却突然停下了步子。许筝顺着他发愣的视线看了过去，才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下，摆出了一个卖面条的小摊。

　　原来平常的面摊，出现在这个刚被洪水袭击的地方，伴着周围的空白和冷清，让人感到有种说不出来的错位感。

　　虽然心头奇怪，但自早上出了客栈后，就滴米未进的肚子却诚实地发出了讯号。四个人互相看了看，还是朝着面摊走去了。

　　摆摊的是一个五、六十的老人，头发花白了，但身子看着还健壮。看见她们过来，老人裂开缺了牙的嘴，笑着招呼：“小哥、姑娘，你们吃面啊？我这面味道可好啦，街坊们都爱吃。”

　　“老人家，麻烦来四碗面。”赵及远也笑了。在这样阴沉的天空下，见到一张乐呵呵的笑脸，她不由得心情好了很多。

　　锅里的水是热的，老人利索地添了一把柴火在炉子里，水很快就热闹地滚开了。下面、起锅、捞汤、调味，最后撒上一把嫩嫩的青葱，香喷喷的汤面就做好了。

　　老人笑眯眯地把面条端到桌上，站在一旁，看着方翼首先下了筷子，便急忙问道：“这位小哥，我家的面条味道怎么样啊？好不好吃？”

　　“好吃。”方翼笑开了的脸膛和急切的吃相，便是他简短话语最好的证明。而其他三个人也跟着吃了起来，热腾腾的面条下了肚，脸上顿时也露出了舒服的神色。

　　看着他们美滋滋的模样，老人裂着嘴笑了。

　　“老人家，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出来卖面啊。生意肯定不怎么好吧。”赵及远斯文地吃了几口面条，便停了筷子，温和地询问那卖面的老人。

　　老人的笑容顿时有些黯淡。“小哥，说了也不怕你笑话。往常的时候，我这的生意可好呢。说起来，都是大家照顾我一个孤老头子，不开火的时候总是到我这里来叫碗面吃。说说笑笑的，热闹的很。”

　　“其实我也知道，今天是不会有什么人来吃我的面了。但是，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啊。摆个摊子出来，大家走过、路过，累了、饿了，就过来坐坐、吃碗热乎乎的汤面。我也觉得安心些。”

　　看着老人脸上流露出的期盼，许筝心头有些伤感，但老人很快又露出了笑脸。“这不，我正想着没人呢，你们就来了。还好我这水一直是热的，煮面快，要不可就真要饿着你们几位了。”

　　方翼这时也已经吃完停了筷子，听见老人这么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等大家吃完，方翼便要付钱，却被老人摇手拒绝了。“你们是今天老头子我的第一批客人，我心里高兴，不收钱。”

　　众人一愣，正要说些什么，老人却又说道：“你们听我说。我知道你们也不差这点钱，要是平常，我收钱也是从来不客气的。可是今天不一样啊，不说了……你们就当让我这个老头子请你们，让我高兴一下吧。”

　　赵及远想了想，便示意还有些犹豫的方翼把钱收了起来。大家对着老人道了谢，便离开了。许筝几次回头看去，那老人还站在面摊前面，佝偻的身影显得十分的孤单。但在许筝的心中，那身影却又代表着生命的顽强和韧性。

　　刚刚的欢快，现在已经又变成了沉默。回到寄存马车的人家，赵及远终于开口，说要去镇长那里看看情况。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几个人问了当地的镇民，便到镇长那里去了。

　　镇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对着气度不凡的赵及远和陈中临，他立即便停了手中的事情，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而对于众人的询问，他自然也是言无不尽。

　　沈镇依水而建，一场洪水轻易就将这座原本就不富裕的小镇毁去了小半部份。这镇长也算是个精干的人物，很快便找了个废弃的大庙将灾民临时安置了下来。也幸好现在是夏天，虽然有几分湿寒，但大家住在庙里，一时半会也还不会出什么问题。

　　一大早，镇长便召集镇上的大户筹了些钱米布油。但毕竟是所得有限，而救灾又是个长久的事情，镇长和几个长者都是经过事情的，当下便将财物都计算得死死的，以便得一个细水长流。中午许筝他们所见的那副场景虽然凄凉，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半饥不饱的活着，总比过了几天好日子就饿死的好。

　　诉说着的镇长，一脸的无奈，而静静听着的赵及远等人也有些唏嘘。赵及远从腰上解了一块玉佩下来，对镇长说道：“我们也是刚刚知道这里的情形，匆忙过来，身上也没有准备什么钱财。这块玉佩你先拿去，也算是我们为灾民尽一分心意吧。”

　　许筝在一旁看了两眼，发现那玉佩正是上次被客栈掌柜拾到送还的那一块。那镇长看赵及远装束华美，这玉佩又十分精致，猜想定然价值不菲，心头一喜，随意推辞了一下，便收了下来。

　　赵及远等人正要告辞，便听到那边一阵喧哗，出门一看，却是之前见过的洪成矫带着那几个人下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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