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酒》奈别川

6、第六章

　　死人是最好的。他们永远都会是那副样子，不会老，不会伤，永远都是最好的模样。他们永远都会在活着的人心里占据最好的位置，因为他们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死人是最好的。所以在梅小姐心里，青凤永远都是最好的，他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排个万年老二。因为青凤死了，他永远都会是最好的师父。
　　“你跟个死人计较什么。”他瞥了前首席一眼，淡淡道。
　　“不过青凤，你放心。我也不会傻到跟梅小姐的师父计较。首领我会想办法，同事们也被你杀了个差不多，我虽然不比以前，对付他们还是可以的。”
　　“我会保护好梅小姐的。”
　　他笑起来。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小徒弟在无名待了小半月，在一片霞光里出了门，走了出去。她关门的时候，一只小隼飞过来，落到他肩上。
　　“你也来了？”他说。
　　小隼叫了几声，用头蹭了蹭他的指尖。
　　“走吧。”他说。
　　小舟摇摇晃晃地飘进了海，又颤颤巍巍地靠上了岸。上了岛，便和外面没有干系了。
　　小徒弟日日练功，练的最多还是青云流水剑。他让小徒弟去找的那位北方高人始终没找到，倒是烂命华时不时提点几句。小徒弟调整一番，便继续出剑。看着剑意最终划破几层空气来，她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小徒弟回头，抱拳说了声“谢谢师……”
　　她顿了一下。
　　“谢谢前辈。”
　　烂命华摆摆手。
　　“一辈子有一个师父就好啦，”烂命华说，“诶，那个发廊仔啊，过来给我剪头发喔。”
　　于是前首席就抄了剪刀过去，娴熟地剪了个流浪汉发型。
　　“五块钱谢谢。”前首席说。
　　“要钱没有，烂命一条啦。我看你是个学武的好苗子，我这有……”
　　他们走远了，说话声便缥缈起来。
　　他忽然就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他看见小徒弟把剑掷出去，海面划出一道水墙，水落下来，淅淅沥沥像下起的雨。
　　青云剑成，流水起升。
　　“师父。”她唤了一声。
　　“十三。”
　　小徒弟跪在沙上，积了多时的委屈在雨里散出来，终于是好好哭了一场。
　　雨有了实感，落在他的衣袍上，凉得惊心。
　　“别傻站着了，来暖暖身子。”师父不知跟了他多久，“喝酒？”
　　一盏竹酒递了过来。
　　“小殿下尝尝？这是您徒儿酿的酒吧。”当年那个人依旧鲜活，笑着对他说。
　　他又回头看了徒儿一眼，终于向师父走过去。
　　身后徒儿的影子淡下去。冬天雪大，他又成了小时候那副样子。
　　“酒有点烈了。”他说。
　　于是众人笑起来。师父拍了拍他的背。
　　“来喝点儿水。”母亲向他招了招手。
　　父王走过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他下意识伸手，握住了父亲的手，抬头看了他半晌。
　　“好。”他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