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等等我（BL）》冰婧芸

25、战士

　　徐杉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抚了抚面前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准男友的头，许立辰握住了这只手，像是要在其中汲取力量，他缓缓地张口，说到了最痛苦的部分：
　　“我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在医生的干预下我好了不少，因为没有伤害他人的倾向，我仍旧在学校里上课，奶奶不放心我，从在家里等我回来变成了每天接送我上学，但是奶奶年纪大了，再加上没日没夜地担心我，她倒下了，在我高三刚开学的时候。”

　　许立辰的声音中夹杂了哽咽：“奶奶倒下的时候我失去了理智，只会蹲在地上发呆，姐姐不停地和我说话，她说‘小辰别怕，姐姐保护你’，她说‘我们去写作业吧，姐姐陪着你’，我问她奶奶怎么办，她回答不上来。”
　　“姐姐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我只好安慰她没事，姐姐很重要，我见不得她难过，就像她见不得我被欺负一样，我拉着姐姐的手回房间写作业，把奶奶忘记了。”

　　“呵，”许立辰突然笑出声，“我很没用是不是，奶奶都生病了，我却连叫救护车的能力都没有。”
　　徐杉用头抵着许立辰的后脑勺，把手盖在对方的眼睛上，没一会儿他的手就被打湿了，他小声的安慰：“不是你的错，你只是生病了。”

　　“奶奶也这么说，”许立辰又笑了，片刻之后又平静下来，“我作业写完了之后肚子饿的不行，平时回家就能吃到饭，但是那天我一点东西都没吃，凭着本能走到外面，边走边喊奶奶，可是刚走出去，我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奶奶。”
　　“我彻底失控了，姐姐跟我说话我也听不到，只能看到她红色的身影在我面前晃，据我的邻居说是听到我不停的尖叫过来的，本来想叫我奶奶管好我，结果就看到奶奶倒在地上，他帮忙叫了救护车。”

　　“我很崩溃，奶奶的住院手续和我的入院手续都是赶过来的姑姑办的，我开始没日没夜的和姐姐聊天说话，她的脸越来越清晰，她总说‘小辰，我还陪着你呢’。”
　　“少有的清醒的时候我都去陪着奶奶，她会问我有没有听医生的话，她还说就算不去上学了也不能不看书，知识多了没准就能治好自己的病，我知道她是为了稳住我，我也都答应了她。”
　　“她几乎每天都在跟我说‘小辰只是生病了，奶奶不会怪你’，姑姑有时间就在医院陪床，也就经常顺带着来看看我，有的时候她带着小熙，”
　　许立辰终于带上了笑意，“小熙从小就是个开心果，总是在想方设法的逗我开心，姐姐好像也知道，每次他来的时候姐姐都不会出现。”

　　“可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还没等到我出院，奶奶那边就传来了噩耗，她的病情加重了，又被推进了手术室，姐姐知道我害怕这个，她拦着我不让我去，她问了我一个问题‘我重要还是你奶奶重要？’，我那时候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坐在地上发呆。”

　　“等手术完了姑姑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是坐在地上，她把我扶了起来，说奶奶想见我，可是姐姐在阻止我，她说这件事很可怕，不想让我去，我们两个吵了起来，我又一次发病了。”
　　“我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幻觉里，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姐姐给我构建了一个我最向往的世界，她总是陪着我，我享受这个环境，过了很久之后，我问了她一个问题。”

　　许立辰握着徐杉手的力道加重了：“我问她‘我奶奶呢？’，她回答不上来，但是陪着我的奶奶听到了，她焦急的喊‘小辰，我就在这啊’。”
　　“奶奶那时候念叨的最多的就是‘怎么还不好起来’，我知道奶奶不喜欢那个样子的我，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偶尔能听到奶奶的声音，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慢慢的可以和奶奶聊天，但是第二年春天……”

　　许立辰开始哽咽，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徐杉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地说：“不想说就不说了好不好？”
　　许立辰深呼吸了两下，坚定道：“要说！”
　　徐杉蹭了蹭他的头，像是两只小动物在互相安慰那样，轻轻地道：“好~”

　　“春天快要来的时候，奶奶去世了，他们没想告诉我的，但是我那天状况不错，想去病房陪陪奶奶，结果就看到奶奶被推回了病房，医生尽了全力，但是奶奶还是没有治好。”
　　“她招手让我过去陪她说话，奶奶的第一句话是，小辰怎么来了呀，我不是说不能告诉你吗？”
　　“我笑着回她，我想她了，所以来看看她，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偏偏那天是我几个月以来最清醒的一天，让我可以最后再跟奶奶说说话。”许立辰有些庆幸。

　　“她在闭上眼之前还一直念叨着，奶奶不怪你，小辰只是病了，奶奶最喜欢你。”

　　许立辰猛地攥紧了徐杉的手，眼泪不停地从眼眶滑出来，他哭着说：“奶奶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徐杉支起身子，不顾冷气顺着缝隙溜进来，他小声地哄着：“小辰，你转过来好不好？让我看着你，这样我擦不到你的眼泪了。”
　　“嗯，”许立辰小心地翻了个身，徐杉立刻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但是许立辰一时半刻停不下来，他也擦不干净，但是他没有停下来，边擦边喊许立辰的名字：“小辰，小辰……”
　　这是徐杉能想到的唯一的安慰方式。

　　许立辰沮丧道：“但是我没用，最后一刻都让她这么不放心。”
　　“怎么会呢？” 徐杉心疼地声音带了些颤，“在奶奶眼里，小辰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你是她最大、最珍惜的宝贝。”

　　“因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失去了最重要的奶奶，我越来越不信任姐姐，真对我好的人应该是奶奶那样的，而不是像姐姐这样一味地想把我绑在她身边，我开始不想见到她。”
　　“那个过程很痛苦，但是我也不太记得清了，在医生的帮助下，没过多久，姐姐就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我很难过，但又很庆幸，我像奶奶希望的那样好起来了。”

　　徐杉和抵住许立辰的额头，“小辰很棒，像个战士一样。”
　　许立辰小幅度地摇头，“我一直以来都像个逃兵一样，从小靠姐姐保护我，长大了靠奶奶保护我，我总是无能地躲在避风港里。”

　　“不是的，”徐杉伸手抱住许立辰，“你很勇敢，你没有一直逃避在安全区，哪怕知道现实很痛苦，你还是回来了。”
　　“我必须要面对，我不能因为姐姐在失去其他的了，”许立辰自嘲一笑，“虽然当时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奶奶更喜欢好起来的我，我希望她开心。”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窗外树枝被风吹响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推开你的时候你有怪我吗？”许立辰突然小心地问。
　　徐杉想了一会儿，房间内两个人的呼吸声很明显，许立辰有些不安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有一点吧，我当时其实刚对你有好感，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挺莫名其妙的，我并没有感觉到我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你都会避开我的眼睛，”
　　徐杉说着说着笑了，“但是没办法，我刚上头的时候你给了我不轻不重的一棒槌，我做不到放弃，后面只好又找上了你。”

　　“我总是在害怕，最开始的你跟以前的姐姐太像了，我既想靠近你，又怕影响我自己，可能矛盾就是我的本质吧，一直以来都是过于敏感，生怕有什么会影响我的决定，导致最后的结果我接受不了。”
　　“你不能这么想，奶奶带给你的影响一直都是正面的，”徐杉道：“你现在还有我，以后我就是你那个坚定不移守护你的姐姐。”
　　“嗯。”许立辰应声，哪怕他心里知道这也是可能会变的，但至少这一刻，徐杉是坚定的，而他是那个勇敢的，准备重新拾起武器的战士。

　　大年初一的早上，徐杉在听到闹钟声的那一刻翻身起床，从羽绒服里拿出一个红包，放在还在揉眼睛的许立辰面前：“新年新气象，这是我爸妈还有我给你包的红包，昨天一见到你光顾着开心，都忘记给你了。”
　　许立辰眯着眼睛打开红包，里面的厚度让他惊地翻身坐起，“这也太多了，哥，我还没见过叔叔阿姨呢，这不合适吧？”

　　徐杉替他整理睡乱的头发，温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这大龄单身男青年，他们早就想出手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要我的，给多少钱他们都愿意啊。”
　　“哥！”许立辰瞪他，“你就逗我吧，你这么好。”
　　“好啦，”徐杉拍了两下许立辰的头，“快收拾收拾，今天不是要去看奶奶吗？”

　　两个人收拾好自己后就拿着鞭炮去大门口放，路过几个认识许立辰的人，“小辰今年带了朋友回来过年啊，是女朋友吗？”
　　徐杉梳着马尾辫，穿着宽松的灰色羽绒服，脚上是马丁靴，确实不太能分辨出来男女，两人对视一眼，徐杉在许立辰要反驳的前一刻点头承认：“是。”
　　用的是徐珊珊的声音。

　　那人得到答案笑着走了，许立辰不同意地喊了声：“哥！”
　　“没事，”徐杉揽过许立辰的肩膀，“我又不在乎这个，你家人知道就行了。”
　　许立辰在徐杉坚持的眼神中败下阵来，“行吧，我也不常回来，以后估计就定居在原城了。”
　　徐杉揉了下许立辰的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