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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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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前一后洗澡,在对方洗澡的时候就拿羽绒服在浴室外面等着。
洗完之后,许立辰用吹风机给徐杉吹头发,一点一点的把头发吹到半干,然后用徐杉拿来的护发精油学着给涂上。
许立辰一边涂一边笑:“漂亮姐姐,你这也真是过于精致了。”
“咳咳,”徐杉换了个声音说话:“不喜欢吗弟弟?”
“哈哈哈哈喜欢喜欢。”
折腾着收拾完,两人同时钻到被窝里,电热毯宽度有限,两人只好挤在一起睡觉,背对背侧躺着,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许立辰给自己作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试探着开口:“哥,你睡了吗?”
“没有。”徐杉的话语间带着困意,但还是反问:“怎么了?”
“哥,明天是初一,我要去见我奶奶,在带你见她之前,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
徐杉一下子就没那么想睡觉了,“你说带我去见奶奶?”
“嗯,你不是说听我安排吗?不想去吗?”
“不是,只是有点突然,怕奶奶不喜欢我。”
“不会,”许立辰语气没有变化,“就剩一个土包了,谈不上喜不喜欢。”
徐杉其实猜到了,但听到许立辰这么平静的说出来还是一惊,翻过身看着许立辰的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喊他的名字:“小辰……”
“嗯,”许立辰应了,他接着说:“我爸爸妈妈是相亲结婚的,说不上有什么感情,生下我没多久两个人就出去打工了,我那时候不知道他们去的是什么地方,只知道离我很远很远,我没见过他们几次,大概四五次吧,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一次他们回来是为了办离婚,这也没什么,”
“在我们这样的村子里,很多大人出去打工之后就在再不回来了,但是我那天听到了他们吵架,他们俩都不肯要我,说我就是个累赘。”
徐杉手足无措的看着许立辰的背,他能做到的安慰很少,无声的抱住了许立辰,轻轻地把吻印在他的后脖颈。
“我那时候还小,不太能听得懂什么是‘累赘’,但是他们都在说‘你怎么不要?’他们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只是为了丢下我。”
许立辰深吸一口气,“是奶奶,是奶奶说她来养。”
“他们成功的把我扔了,渐渐地,学校里的孩子知道了我的事,他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每次他们说我没人要的时候,我都很想蹲下来哭一鼻子,但是我不能,每次哭他们都会变本加厉的说更过分的话。”
许立辰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一群孩子围着他,他们什么都不懂,清澈又残忍:
-你们看,他没有爸爸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爸爸妈妈都不要他了,我听隔壁班的人说他爸爸妈妈都出轨了,出轨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
“我们一样大,他们不知道‘出轨’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听到了,出轨就是他们都跟别人在一起了,不要对方,也不要我了。”
徐杉握着许立辰的手,颤抖着声音叫他的名字:“小辰……”
徐杉想他大概知道别人嘲笑的滋味,他从小就爱穿裙子,总有人会围着他说他奇怪,但他有爸爸妈妈保护他,会替他赶走那些人,会跟他说:没有必要跟所有人一样,你只是更加独特的那一个。
可许立辰呢?对他来说,最大的伤害来自于最亲的人。
许立辰接着说:“我不敢告诉奶奶,她每天已经很辛苦了,妈妈不会再给她钱,爸爸给的生活费也不够,我一直不明白,他可以不要儿子,但是怎么能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要了呢?”他语气越来越激动。
许立辰感受着身后传来的体温,缓了会儿道:“那时候我们隔壁有一个比我小一两岁的男生,小孩内向,总是会被大孩子欺负,但他有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只要小孩一哭,就能看到他姐姐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赶走那些孩子,嘴上还喊着:我看谁敢欺负我弟弟。”
许立辰说到这笑了:“我可羡慕了,每天都想着要是有个这样的姐姐该多好啊。”
徐杉小心地问:“所以你来认识我是因为……?”
“是啊,你跟我幻想中的人太像了,腿不听使唤,朝着你就跑过去了。”话语间带着笑意。
徐杉却笑不出来,他用手指摩挲着许立辰的手,想给小时候的他传递些力量。
“呵,”许立辰突然自嘲一笑,“想多了,就成真了。”
徐杉不明所以,发出了疑问:“啊?”
许立辰沉默了半晌,已经到了半夜,外面的爆竹声也停了。
“我十岁的时候,见到了那个姐姐。”这句话就像是一声惊雷炸响在安静的空气中。
徐杉像是猜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见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会陪着我玩,陪我写作业,教我怎么报复那些欺负我的同学,她还会跟我说:‘姐姐保护你’,但很奇怪的是其他人看不见她,我问了两三个人之后就不问了,这是我跟姐姐的秘密。”许立辰的语气逐渐轻快,好像他正处在那个阶段。
徐杉倒吸一口凉气,他让许立辰枕在他的胳膊上,用力地把他抱在怀里,不住地亲吻他的发顶,担忧地喊:“小辰……,宝贝……”
许立辰用脑袋蹭了蹭徐杉的胳膊,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都过去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每天都很开心,姐姐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直到我十三岁那年,我爸爸回来了。”
“我很开心,哪怕他之前不要我了,但他依然是我爸爸,直到我看到了另外一个男孩皱着眉头走进来,那个孩子说:‘爸爸妈妈,这里好脏啊!’”
“他对着我的爸爸喊爸爸,姐姐很生气,她想让我上去打那个孩子,我没听她的,躲在角落里听他们和奶奶说话,爸爸说他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了,很可笑是不是,那个小孩已经那么大了,他们居然还没有结婚。”
“女人说要接奶奶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是不能带上我,她叫我野种,我气的在地上碾脚,我知道什么是野种,那个孩子才是。”
“奶奶不同意,她举着扫把把他们赶了出去,奶奶个子算不上高,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快赶上她了,可是她就像是我的盾牌,我永远也做不到像她那么勇敢。”
“他们开车走的时候我追了上去,爸爸并没有为了我停下,我只能看着车子在我的视线里消失,我在外面晃荡了很久,天快黑了才回去,这才知道奶奶担心地到处找我,还摔了一跤,手臂上好大一条口子,就算后来愈合了还是留下了疤。”许立辰的话语间满是后悔和心疼。
“奶奶抱着我哭,她说小辰才不是野种,奶奶只有小辰一个孙子。她骂我爸就是个白眼狼,我觉得也是,那么多年一次也没回来看过,自己荣华富贵的时候没有想过奶奶半点。”
“我就想等我长大能赚钱了,肯定都给奶奶花,可是没有那一天。”
许立辰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他眼泪滴到了徐杉的手臂上,徐杉抱着他,感受着他的脆弱,“小辰最厉害了,现在这样奶奶一定也很开心。”
“可能吧,”许立辰平复了下情绪接着说:“爸爸有别的孩子了,彻底不会要我了,奶奶曾经的谎言被戳破,她说爸爸只是在外面赚钱,不会真的不要我的。”
“他不要我了,我开始躲在奶奶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地哭,渐渐地,姐姐开始在我不需要的时候出现了,我吃饭的时候,上课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走路的时候,随时都可能出现,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我为这件事开心,我很喜欢姐姐。”
“但是慢慢地,我开始被这件事困扰,我会在上课的时候走神,吃饭的时候自言自语,随着姐姐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我在身边人的眼里也越来越不正常,”
“奶奶想带我去看医生,但是她手里没有多余的钱,她只好给爸爸打电话叫他回来,说如果不回来她就去死。”
许立辰越说越激动,“爸爸最后回来了,还是三个人,带了一堆礼品,还有一张卡,没有留下来吃饭,寒暄了几句就走了,在他们出门的时候我突然情绪不受控,拎着桌上的东西追了出去,把东西砸在他们脚边,让他们滚。”
“爸爸说如果不是奶奶叫他回来他压根不会回来,不想见到我,我就是他生命中的错误,我崩溃了,蹲在地上哭,大喊大叫,姐姐也安慰不了我。”
“不是的,你不是,你是上天降下来的专门给奶奶和我的礼物。”徐杉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许立辰笑了:“奶奶也这么说过,她说她最喜欢我了。”
“奶奶走过来抱着我,但是我一直在挣扎,后来奶奶说我一直在喊姐姐,说我在喊的是姐姐帮帮我。”
“挣扎中奶奶被我碰倒了,她摔在地上,但是我没有发现,我还是在跟姐姐说话,我说我想让爸爸付出代价,姐姐给我处各种各样的主意,但是我都否定了。”
“奶奶顾不上自己摔伤,她搞不定我,只能打电话叫了120,我尖叫着被抬上了救护车,那一年我1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