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美梦陷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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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降谷零始终不确定，三天前出现在他家沙发上的诸伏景光究竟是真是假。
那天，是一次刻意失败的任务后受审讯的日子。
他被注射了新型药品，熬过了反应最严重的六个小时，等到他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回到安全屋，第一眼见到的却是早就死在三年前的诸伏景光。
不是说，六个小时后，药物就进入半衰期，不会再发展了吗？
降谷零站在玄关，视野内的一切物体都蒙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纱，大片的色块组成在一起，带着几分春日里的青绿色调。他看向手中的花——刚刚他用这枝绿色的曼陀罗打开了公寓门——想把它放在鞋柜上。
可平时一伸手就能到达的距离此刻远得天各一方，怎么也触碰不到。那个长方形的，藤编的鞋柜如同漩涡般变形，又在背后透进来的光线里急速锐化，就好像，在现实世界里用画笔给鞋柜增加了明暗对比。
降谷零知道这仅仅只是药物的副作用，真正的，让他感到不安的效果还在沙发上等着他。
他听到音符乘着光线围绕在他身边。
那些黑色白色蓝色的色块组成的人影拿起他巨型的吉他盘腿坐在了地板上，午后的阳光形成光斑，把身前的一小块地板照的发亮。
这也是幻觉吗？
降谷零胡思乱想着，他的思维以为自己停留在原地，躯体却飞快地靠在了那个人影旁边，歪着头枕在了温热的肩膀上。
组织没说幻觉也能提供温度。
他笑着跟随音乐打节奏，手指敲在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药物好像真的能提高听觉的灵敏性。细微的敲打声在降谷零的耳朵里清晰得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演奏，敲得他三叉神经痛。
房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暗下来，原本熟悉的家具都在昏暗的视线中变得陌生起来。青绿色的滤镜还在，却再也美化不了变成可怖怪物的物体。
降谷零转头看向那个弹琴的人影，他变形得厉害，宽厚的肩膀充斥了所有的视野，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依旧明亮。
他轻轻笑了笑，没看见自己的嘴角上扬。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离开□□悬浮在了空中，只隐隐听见有个安心的声音对他说：“睡吧”。
醒过来时，药物效果已经彻底消退，一切景物都变回了原样，包括消失不见的人影——他的诸伏景光。
美梦药剂，确实是美梦啊。降谷零躺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他费尽力气拿到的棕色试剂管。研究组难得有起得不错的药剂名称。
他叹了口气，小心地把试剂塞进茶几底下的冷藏柜里，按了按发疼的胃部，想起身给自己补充一点必要能量，却在下一秒察觉到了不对劲。
厨房里有一锅温着的白粥。
降谷零几乎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对之前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那个诸伏景光，真的只是他的幻觉吗？
02
诸伏景光是在前不久才苏醒的。
他意外拿到了一批公安内部卧底的资料，通过只言片语预料到自己的暴露，迅速做好了假死计划，却没想到计划执行者中有人因为妻女的安危背叛了他，让爆炸后续的救援迟迟没到。
但诸伏景光没怪他，这是人之常情，他也做好了计划不成功的后手准备。
说实话，后手成功地把握不大，甚至可以说极为冒险，但他还是被那个不稳定因素救下来了。
他昏迷了整整三年，被藏在长野的群山里，用组织淘汰掉的营养舱维持生命。
“你刚刚恢复好就要去找人？”
戴着口罩的白大褂男人冷漠地问。这是苏格兰在组织中为数不多的好心换来的回报——他曾在一次试药中认可了这位当时还是底层研究人员的药剂效果，让他得以逃脱死亡得到晋升，哪怕苏格兰仅仅只是实话实说，顺便争取一下这个药剂。
而在那次之后，苏格兰就凭借着自己敏锐的感官察觉到了这位研究人员对他带有一份莫名的感激。经过多次试探，他才把人放进了后备计划。
不过，就算计划全盘失败，他死在天台上，也是他应有的结局。
“竹内，”苏格兰用不符合组织形象的温和笑脸看着面前的人，“这是不得不做的事。”
“你想过危险性吗？”被叫做竹内的人调试着他偷渡出来的仪器，试图用苏格兰体内激素水平还没恢复正常来说服他。
但苏格兰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态度坚决得波本来了也无法动摇。
“好吧，固执又深情的男人。”竹内无奈地打开抽屉，拿出他备下的苏格兰后续一年的药品，连同一把安全屋钥匙塞到了苏格兰手里，“这之后我们就两清了。”
“以及，我只能保证我不会主动上报组织。”
这是苏格兰在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03
原本诸伏景光没有想过那么快就和降谷零面对面的。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准备在暗处偷偷观察幼驯染的诸伏正好看到了波本晕晕乎乎地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画面。
金发男人的脚像是踩在云上，东一步西一步的，软绵绵得使不上力，看得人心焦，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摔倒。
是试了什么新药吗？
诸伏景光悄悄跟在波本的身后，一面隐藏自己，一面担心波本。护送着人一路回到家，才松了口气准备离开，却因为一声“hiro”硬生生定在原地。
还没有忘记他吗？
那双烟紫色的眼睛里满溢着悲伤和思念，明明手脚都不听使唤，却还执拗地向前扑，好像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看到了什么人。
要出现吗？要以诸伏景光的身份出现在现在的降谷零面前吗？要毫无准备的，会立刻被识破的抱住他吗？
诸伏景光沉默地扶住了快要摔倒在门口的人，帮他打开了公寓门，跟着降谷零走进了客厅。
大概是精神类药物。诸伏景光看着降谷零试图把钥匙放在鞋柜边的地上，又因为抬手的高度触碰不到实体，反复拿放了好几次。
距离判断不准，可能有幻视，说不定眼前的物体还会产生形变。
“在弹什么？”
降谷零突兀地开口，直直地往沙发边走去，歪着头靠在了枕头上，手指打着节拍，好像在听谁演奏音乐。
还有幻听。
如果把自己当成是zero的幻觉，那么此刻的出现就是合情合理的吧。诸伏景光想。他拿起那把放在沙发边缘的吉他，如同幻觉里一样，轻轻地弹起了《故乡》。
能让你安心的话，请尽情想象我吧。
04
音乐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停下，蜷在沙发上的人在琴声中安稳地睡着了。
“睡吧。”
诸伏景光用红得渗血的手指碰了碰降谷零柔软的脸颊，起身去厨房煮了一锅粥。
05
“安室哥哥……？”
柯南的声音有些犹疑不定，他正踩着滑板赶回家中，却在路过的昏暗小巷里瞥到了略显狼狈的安室透。
无论什么时候，这条小巷都是光线照射不到的暗处。灰尘浮在空气里，小小的砖缝中间是年代久远的青苔。安室透靠坐在墙上，仰着头，一头漂亮的金发显得格外黯淡。
他好像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柯南从未见过安室透脸上出现这样痛苦绝望的神色。他跑过去尝试着叫了几次名字，却始终得不到反应。金发男人意识不清地睁着眼，直到柯南小声地在他耳边说出“zero哥哥”时，才浑身颤抖着将小侦探抱进了怀里。
哪怕被成年人收紧的力度抱得有点痛，柯南也没有挣扎，只是耐心地等待安室透平静下来，顺便用邮件联系了住在自己家里的冲矢昴。
一大一小两个人没费多少力就把安室透带回到了工藤宅，本想等人自己醒过来，但观察了一小时情况也没见好转，只好麻烦了隔壁的灰原。
“我专攻的不是这方面，”有着茶色头发的女孩冷淡地拿着一张报告单，“只能判断出他在近期有服用过精神类药物的痕迹。”
“你们捡到他的时候，他应该正处于幻觉当中——大概率是不太好的幻觉，而你喊的那个名字很可能是他的应激原。”
“但刺激多了也可能会失效。”
“我不管你和这个研究生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救组织的人，江户川，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灰原说完就离开了工藤宅。
“看起来只能等安室哥哥醒过来才能知道了。”柯南有些郁闷。他能想到这个药物大概率和组织有关。
“波本可不一定愿意共享情报，男孩。”
冲矢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手边的红茶。
06
其实降谷零知道自己陷入幻觉里了，任谁在下班路上走着，下一秒突然到了天台上，也该意识到了。
但是，但是。能在噩梦里再一次看到诸伏景光感觉真的很好。他都快忘记hiro的脸长什么样了，记忆里只有那双晦暗的蓝眼睛和那片血色的天空。
就让他沉浸这一次吧。
降谷坚定地向那具冰冷的躯体走去，从小步走到慢步跑，最后冲刺着奔向他的hiro。汗水晃过他的眼睛，控制不住地一次眨眼之后，他又回到了永无止境的楼梯上。
他奔跑着，感觉自己在解体，一片一片地逐渐溶解进这个褪色的天台。
“zero哥哥？zero哥哥？”
小侦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到降谷零的耳朵里，他喘得厉害，心动过速，手掌里是一片粘腻的冷汗。
降谷零醒过来了。
“谢谢你，柯南君。”虚弱到脸色苍白的男人堵住了柯南还没来得及问出来的所有问题，“只是我还有事要做，今天的事请允许我下次再登门道谢。”
“嚯？只感谢男孩吗？”从刚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粉发研究生不轻不重地刺了降谷零一句。
“也感谢你，冲矢先生。”降谷零咬牙切齿地摔门离开。
居然没有跟他吵起来，还真是出乎意料啊，波本。披着冲矢昴皮的赤井秀一盯着降谷零远去的背影。究竟是什么能够让你暂时抛下与他的仇怨呢？
07
“反刍？”
显然，苏格兰并没有和竹内“两清”，他意识到降谷零注射的药物作用于精神后，就提着枪找上了门，强行延续了他与竹内的合作。
竹内隶属于研究组，几年前负责的项目正是精神刑讯类药物方面的。巧合的是，美梦药剂是竹内被迫将项目交出去后研发出的最新版本。
“他们，我是说那些抢我项目却三年没有新进展的技术员，把MJS-2分子大量沉积在肾脏的现象称为反刍。”竹内捏着试管在灯光下晃了晃，用嫌弃的语调继续鄙夷他口中没用的研究人员。
“用过这个药的人，如果不再使用，沉积于肾脏内的MJS-2分子大量消失的同时，有的会进入人的脑细胞，在新的细胞中产生新的连锁反应。实验体称此过程为“外加的旅行”，他们中的大部分会陷入再现，也就是说，在一段时间停药后，会出现噩梦般的幻觉。”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新突破，结果就只是把停药时间缩短了而已。”
“有多短？”
苏格兰内心急得不行，表面上却依旧沉稳。他用指腹摩挲着冷硬的枪柄，试图让自己的焦躁平复下来。
“三天左右？”
竹内起身在墙边的冷藏柜里翻找了一阵，摸出来一板白色药片递给了苏格兰。
“没什么成分上的创新，我手里最初版的解药应该还能派上点用。不良反应肯定会有，但具体就得因人而异了，说不定你藏起来的那位运气好，对身体损伤不大。”
“谢谢你，竹内。”诸伏景光攥紧了手里的解药，郑重地弯腰鞠躬道了谢。
“合作嘛，跟谁都是合作，我更愿意跟人品好的人一起。”
08
“‘cold Turkey’？他们研发部的已经下三滥到这种地步了吗？”波本忍着火气从冷藏柜里拿出一针管美梦药剂，一边对着电话冷嘲热讽。
“阿拉，小波本，听起来你吃了个大亏呢。要我帮忙吗？”贝尔摩德不怀好意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响起。
“不劳您费心。”
波本飞速挂了电话，卸去力气躺在了沙发上——他已经在这里睡了三天了。
看起来这个药剂是不得不打了。那么，波本愉快地闭上眼睛，想必他再次见到hiro的时候，hiro也没法因为这个责怪他了。
09
就在诸伏景光匆匆忙忙赶往东京，打算借着降谷零第二次用药的时机把解药和资料都留下的时候，降谷零也在准备抓住这片真实的幻觉了。
他俩玩得开心，偷偷摸摸观察了安室透好几天的柯南却满头问号。
“呐呐，小梓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安室哥哥最近很奇怪呀？”
“诶？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是哦！”榎本梓若有所思地用围裙擦着手，“简直就像……简直就像是陷入了热恋的高中生嘛！玩一些情侣游戏什么的，连招待客人的笑容都比平时甜蜜了很多呢。”
恋爱？！
得到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回答，柯南一边怀疑安室透的真实目的，一边又忍不住真的把想法歪到了这方面。
实在是太奇怪了，但他一定会得到答案的。今天侦探的好奇心也在熊熊燃烧着。
10
微型摄像头、录音笔、遥控门锁。
以及一个巧克力蛋糕。
降谷零在第二个三天到来之前在自己小小的公寓里做好了《苏格兰抓捕计划》的一切准备工作。
他大概能猜到诸伏景光的想法，想利用药物的致幻作用误导他，让他以为出现在公寓里的那个人是幻觉。但是，如果是真心地想完全隐藏起来的话，就不该留下那一锅白粥。
那可是致命的证据。
眉梢都带着笑意的金发男人哼着歌回到了家里，取出这一次要用的美梦药剂。无色的液体在避光瓶里晃荡，漂亮得一如它的名称。
实际上，作为一个卧底，降谷零不该在事情没有百分百确定之前就这么武断地下结论，但这一次，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一直以来，降谷零都过分理性，“直觉”这种感性的东西，并不在他确定一件事时会使用到的“证据”范围内。
这也是诸伏景光认为即使自己留下了白粥也不会过快暴露的原因——他觉得降谷零起码还要再试探几次才会尝试直接接触他。
然而，竹内没有提到的是，MJS-2具有 “意识显现”的作用，可以让使用者挣脱多年世俗生活所养成的思维定势，产生“联觉”。在降谷零第一次产生诸伏景光不是幻觉的想法后，就受到了他自己给自己下的暗示。结合服药时审讯室的环境，“苏格兰死亡”这一根深蒂固的思想编码被破坏，认知也被重新校准。
所以，趁着降谷零服药来送资料的某诸伏姓男子被事先准备好的智能器械关在了公寓里，和公寓主人一起。
这下真的和清醒的降谷零面对面了。
“hiro真的活下来了。”
从幻觉中挣扎出来的降谷零埋在诸伏景光的胸口，语气很浮，轻飘飘地在云上，有些听不清，“好像做梦一样。”
“我以为你不会那么着急。”被牢牢抱住的男人有些无奈，同时也松了口气，他惭愧地发现自己竟然对那么快就暴露的事感到了欣喜。
“我还不能回公安述职，”他说，“当年传递消息的卧底只是其中一个，我掌握的资料里不止小田隆志。”
“没关系，我会配合hiro的。”
Zero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对自己有些过于信任和依赖了。诸伏景光皱了皱眉，试图把自己怀里的脑袋拨出来问点什么，却被手下皮肤触碰到的高温吓了一跳。
降谷零明显在逞强。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战栗，沉重的呼吸和扩散的瞳孔却把他的不适暴露在了诸伏景光眼前。
怎么会？前三支药剂按理来说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不良反应。
诸伏景光的手臂托起降谷零的臀部，用抱小孩的方式把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给了正在研究后续解药的竹内，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往卧室走去。
“可能是他用量太大了。”
“……十毫升算大吗？”诸伏景光看着脚边的注射器，沉默一会，用干涩的嗓音询问。
“他疯了？MJS-2只要30微克就足以让人陷入幻觉了，十毫升美梦药剂里的MJS-2可远远超过30微克，更别说他是静脉注射。”竹内显得很惊讶，“不过，目前接受过注射的实验体最高的耐受剂量在2000微克，后续治疗能保证的话，还是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后遗症的。”
“后遗症？”
诸伏景光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他发誓自己从没有那么强烈地想要去补充一点医学方面的知识。
“毕竟是精神类药物，对大脑还是有点损害的，他有可能会有一些思维观念方面的转变。”
“比如？”
“比如性取向？”竹内冷不丁说了一句，“好吧，我开玩笑的。”
“……我挂了。”
诸伏景光被竹内的话吓了一跳，却又忍不住想，如果zero真的改变了性取向，那他会找一个怎样的男朋友呢？
说实在的，他没法接受zero身边会多出来一个比他更亲密的男人。但如果真的出现了，他大概也只能笑着祝福吧。
诸伏把人放到床上用被子裹好，一双蓝色的眼睛深深地凝望着降谷零幼态却颇为疲惫的脸。他拨开降谷凌乱的碎发，用指腹擦了擦他眼下遮不住的青黑。
“zero，不管你会变成什么样，又作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他像小时候妈妈总对他做的那样，亲吻了降谷的额头。
11
第二天醒来，诸伏景光已经顺着窗户离开了。
降谷零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温水和一张便签。
[zero，初版解药和药物资料我都放在沙发垫底下了，下面的号码是我现在在用的，有什么事可以打给我]
难道没有事就不能打吗？
降谷零不满地想，在大脑继续谴责诸伏景光之前察觉到了自己奇怪的态度。
这不对吧？以现在hiro和他的处境来说，减少联络才是正确的事，哪有潜入搜查官会这么无理取闹的？
他得好好分析一下这段时间的行为了。
12
没看错的话，那是一个联络耳麦。尽管做的很小，还藏在了鬓角过长的头发下，但柯南还是凭借着一闪而过的反光确认了安室透正在和人通话。
小侦探没来得及细想，就小心翼翼地躲到墙角，用绿植挡住自己的身躯和视线，偷偷听到了安室透与对面的谈话。
苏格兰？又是一个组织成员吗？
本想再多获得一点消息，安室透却话锋一转说起了巧克力蛋糕的做法，同时把掂着脚偷听的柯南拎到了跟前。
“偷听大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行为，柯南君。”
说话的那张脸带着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但柯南就是觉得安室透的心情异常的好。他狐疑地看了安室透一眼，尝试用撒娇蒙混过关。
被轻易放过了。
柯南惊讶地推了推眼镜，直觉安室透真的不会给他泄露消息后，急匆匆地跑回了工藤宅。
“苏格兰？”赤井秀一用没做遮掩的墨绿色眼眸看向柯南，似乎对能从柯南口中听到这个代号感到惊讶，“你从哪里听来的？”
“今天安室先生好像一直在用无线耳机联络这个人，心情很好的样子。苏格兰也是组织的卧底吗？”柯南从安室透的态度中隐隐察觉到了苏格兰的立场。
“是的。”赤井秀一稍稍坐直了一点，“但男孩，苏格兰三年前就已经用手枪自尽在我和波本面前了。”
“如果说是假死的话，”赤井思索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先不提苏格兰暴露得十分突然，在我和波本离开后，负责确认的人直接把天台炸了，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其实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幻觉。”灰原哀拿着厚厚一沓资料走进来，“我从上回取的血样里分析出了一些成分，那些成分的致幻作用非常强，甚至能在意识层面改变人的认知，比如，把幻觉当成真实。”
“改变认知……”柯南艰难地重复了一遍灰原的话，他不敢相信安室透的情况糟糕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安室先生已经陷入了幻觉之中吗？”
“我们不能放任安室先生这样下去，”柯南握紧了拳头，“我要救他。”
他的语气里是全然的坚定。
13
灰原哀在组织里研究的并不是有关大脑神经递质的课题，因此她只能告诉柯南，想要安室透回到用药之前的状态，只有以绝对的事实强行打破他的想象后，再配合解药的使用缓慢恢复。
解药的研究并没有那么快，更何况这是一个从零开始的新课题。
他们决定先尝试告知安室透“苏格兰是幻觉”这件事，却看到了安室透迫不及待往手臂上扎针的一幕。
赤井秀一其实还在怀疑苏格兰假死，但安室透主动注射药物的行为让他几乎打消了这个怀疑。他趁人不备一个手刀砍在后颈，打晕了安室透，顺便接住了刚刚注射到一半的药物，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人离开，自然也错过了不远处匆匆赶到后刚好看到这一幕气得瞳孔缩小的兜帽男人。
14
安室透原本并不想在咖啡厅的后巷这种危险的地方用药，但他的用药时限快到了，再不用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发作。他只好找了个借口请假，还联络了诸伏景光来接他。
没想到被绑架了。
还是被FBI。
安室透面色不善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语气称得上恶劣。
“FBI已经沦落到绑架的地步了吗？”他抬手摸了摸耳机，确认耳机没坏，“把药还我。”
“安室君，关于他的事，我很抱歉。但与其用药让自己沉湎于过去，不如向前看。”
赤井秀一缓缓开口。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安室透呛他。
15
诸伏景光很急，真的很急。距离那个粉毛眯眯眼带走zero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要不是zero告诉他那是莱伊，相对安全，而自己也不能出现于人前，他早就闯进去把人抢回来了，而不是只能在住宅区外走来走去，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在抽完第三根烟之前，他看到降谷零带着奇怪的笑走了出来。
“怎么了，这样笑？”
“赤井秀一把你当成我的幻觉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前一后好像不认识似的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在耳麦里嘲笑赤井秀一，“哈，FBI也不怎么样嘛。”
16
美梦药剂的解药在竹内和雪莉两个科研人员夜以继日的攻克下，终于达到了能够阻止MJS-2分子进入大脑与神经递质竞争，掰正错误认知，同时减弱成瘾性的地步。这也意味着，降谷零对于诸伏景光的特殊依赖即将结束。
“你决定了吗？要给他服用解药？”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他现在对你的爱意究竟是他真的爱你，还是因为药物强行改变意识的作用？”
“我明白的。”
诸伏景光明白的，一旦降谷零用了解药，基于药物对他产生的“绝对信任”、“精神支柱”、乃至“迷恋”的意识观念会被逐渐纠正，回到最初没有用药的状态，而他与他之间刚刚开始的爱情也可能转瞬就会结束。
“我都明白的。”
他不愿意勉强降谷零，哪怕他清楚，零在恢复过来后，会因为想要维护两人的感情而努力让自己重新爱上诸伏景光。
但是，零的话，只要永远向前，永远做自己就好了，不必为他改变什么。
“hiro，你回来了！”
降谷零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门口的人，他正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拨弄着一把吉他。断断续续的音符从琴弦上震颤出来，一如多年前他刚刚学吉他时的笨拙样子。
吉他没变，曲子没变，零也没变。变的好像只有他诸伏景光，从完完全全的大亲友变成了贪婪成性的恶龙，觊觎着不属于他的宝藏。
“怎么了？”降谷零歪了歪头，丢下吉他走近门口一步未挪的男人，用手掌捧着那张因为胡茬而显得有些粗糙的脸，直直地望向诸伏暗沉的眼底。
那里面翻涌着沉积的欲念，和不易察觉的黯然。
“hiro好像有心事。”
降谷零其实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诸伏景光，这只会让他想起三年前无能为力的天台。
“不能告诉我吗？”
诸伏抿着唇一言未发，但他终究敌不过执着的，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的zero。他用右手覆上降谷放在他脸侧的手背，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抱住了面前的人。
他的脸埋在降谷的颈窝里，胡须扎得人发痒。
“我把解药带回来了。”诸伏的声音有些发哑，“如果zero想分手的话，我也可以……”
做回zero的大亲友。
“为什么突然说分手，”降谷零拍着诸伏背部的手顿了一下，“因为解药吗？”
Hiro好像就是在出门拿完解药回来后才开始不对劲的。降谷零突然想起雪莉跟他说过的解药效果，闷闷地笑了一下。原来hiro也会在他的事情上这么没有自信吗？
“对我来说，用药之后对景的喜欢或者说爱，只是被药效催化加重了而已，毕竟如果没有喜欢的基础的话，再神奇的药物也不能无中生有。”
“更何况，我在警校的时候就喜欢hiro了。”
“hiro也请对自己的魅力稍微有点信心吧？”
17
如果一定要说美梦药剂有什么解药不能解决的后遗症的话，那大概就是偶尔会出现的天台上的幻觉，有时候甚至会看到两个诸伏景光。
MJS-2分子对大脑的损伤几乎是不可逆的，哪怕是降谷零也难以抵御这种最直接的伤害。但他把自己的病情藏得很好，甚至骗过了他的医生，直到有一天他对着一片空气喊了一声hiro。
大事不妙了。
柯南更加坚定了降谷零/波本已经彻底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的事实。是的，他和诸伏景光骗过了几乎所有人，除了当时参与假死计划的成员，连赤井都不再坚持苏格兰假死的猜想，以至于现在他降谷零被按在工藤宅里，接受小侦探苦口婆心的劝导。
更糟糕的是，他把和诸伏景光联络的耳麦落在了家里。
Hiro不会找上门来吧？
应该不会吧？
遥远的长野，一直联系不上降谷零的诸伏景光匆忙告别竹内，一脚油门下去车速就飙到了180迈，飞一样地赶往了东京。
回到公寓转了一圈，发现茶几上的耳麦，又赶往咖啡厅，看到表示安全的暗号后，诸伏景光才松了口气。
他大概猜到了带走zero的人是谁，只是还在踌躇要不要暴露身份跟赤井合作。零其实也有这方面的意向，只不过拉不下脸，用降谷零的原话讲，大概是“谁要和那个FBI合作啊！”
但如果能借着这次机会找上门，说不定在达成合作的同时，还能掌握一定主动权。
诸伏景光做好了决定，就立刻披着伪装跑去了工藤宅，装作焦急冲动的样子踹开了门，用手枪对准屋内最无所事事的粉毛眯眯眼——他竟然还在泡茶——大喊道：
“波本，我来救你了。”
18（if线）
是if线的be结局，但跟前文也能连接上，刀子预警
番外三
很少的时候，降谷零也会看着诸伏景光陷入恍惚。不真实感时刻出现在那具身躯上，有阳光照耀的下午，Hiro周身显现的透明光晕，总是让他觉得抽离，就好像那样温柔的笑脸从来都是他的臆想，眼前的这个人随时都会消散。但诸伏景光总有办法让他安定下来，无论是重复的那首《故乡》，还是饭桌上永远热气腾腾的料理。
所以，他怎么会是假的呢？
降谷零伸手向他的Hiro讨要了一个拥抱，埋在熟悉的阳光照射过的柔软衣物里，混着清淡的百合洗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烟味。
是七星。曾经苏格兰最常抽的牌子。
他从前不喜欢，现在却觉得安心。
“喜欢Hiro。”
他闷闷地说。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只是用平静温和的眼神看着他，手一下又一下地摸过他后脑的金发，将他突如其来的心慌安抚下去。
“真是的，被柯南君劝得我都要开始怀疑Hiro的真假了。”金发男人小声抱怨着，“他也太会说了吧。”
“等一切结束后我一定要带着Hiro吓他们一跳！”
“之前不是吓过了吗？”诸伏景光说着，他的语气很缓，轻淡得像天边懒散的云，说出的内容却让降谷零悚然一惊。
“你对着空气喊我的名字，被强行压在工藤宅那次。”
那次，不，那次应该是他自己一个人逃出去的……不对，是Hiro来了？他记不清了。
他头疼欲裂，记忆里好像有两幅画面在不断闪回，一幅是做了伪装的诸伏景光踹开门来接他，一幅是柯南和赤井面色沉重地把他送出门。
光怪陆离的记忆分沓而至，没有脸的人，焦急的柯南，讨人厌的粉毛，和遥远的模糊的声音，如同分散的光带塞满了杂乱无章的大脑。
“波本……来救你……”
在说什么？他的眼前好像被蒙了一层半透明的白纱，始终看不清记忆里那个说话的人的面貌，朦朦胧胧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将他整个人包围。
想起来，求你了，想起来。
那是Hiro吧？怎么会没有脸呢？他努力回想着那张他刻骨铭心的脸。首先是一双猫眼，上挑的眼尾，蓝色的瞳孔……不，不要再想了！那双黯淡的眼睛又一次看向他，血色的天台如同坏了的电视一样出现雪花屏，电流声在耳道内嗡鸣。
降谷零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仓皇失措地把手按在了眼前男人的胸膛上，试图感受胸腔下心脏的跳动。
没有，为什么没有？
“……zero、zero？还好吗？”柔和的声音像破开了迷障般把降谷零从回忆里拯救出来，诸伏景光抱着他战栗的身体轻拍，啄吻着他颤抖湿润的眼皮。
“你刚刚又有点发作。”
“我没事了，Hiro。”降谷零平复着呼吸，被冷汗浸湿的金发贴在鬓角。他努力地朝诸伏景光扬起一个笑脸，像一只倔强的小猫。
“去睡一会吧。”诸伏景光没有揭穿小猫的勉强，只是推着人走进卧室按在了床上，仔仔细细地掖好了被角，“工作睡醒再做也来得及。”
怎样才能证明一个人活着呢？当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见过他的时候。
那大概是让那些质疑的人亲眼看看吧。降谷零想。于是他趁着一个无风的傍晚向诸伏景光提出了请求。
下午六七点的大海总是很美。落日浮在海面上，蓝色的海水被染上了橙红，两个人并排坐在岩石下，脚边快速爬过几只寄居蟹。
但是诸伏景光拒绝了他。
“为什么？hiro。为什么组织覆灭的时候你不愿意回公安，现在也不愿意去见柯南呢？”
“你知道的。” 诸伏景光抬着头，看向远远的海平线，眼底是长久的平静，好像直视太阳也无法刺伤他的双眼。
“我只是你的幻觉而已，”他说，“一个幻觉要怎么回公安，怎么陪你见朋友呢？”
“你清醒地困在名为‘诸伏景光’的梦网里，知道我是虚幻的却又不愿意承认。”
“解药已经起作用了，zero。”
“柯南很担心你吧？还有赤井也是，虽然看不太出来。但你该醒过来了，还有无数人在等着你。”
“能陪你这么久，我很高兴。”
是啊，解药已经起作用了。降谷零把头埋进膝盖里，他见到hiro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被药物屏蔽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涌现，和那些虚假的记忆混合在一起，让他有些分不清。
一切的不对劲都是从接受审讯的那天开始的。
他想起来了。
那天，降谷零收到了一封信。
[zero，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违反了我们的约定，抛下你一个人去往了彼岸。
也许从那以后我在你的心里就会变成一个失信的混蛋。
但我对我的结局早有预料，哪怕我们做了无数预案，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也往往不会按照我们的设想发展。
命运不会眷顾我这样的人，当我决定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就注定了这是一条看得见终点的跑道。
所以，如果计划出错，我没有在爆炸里活下来，不要责怪自己不够周全，怨恨我吧，正是我的罪孽让这一切发生。
时间匆忙，我写不了更多。但是请我的zero在没有我的时间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相信你，zero。
以及，我会想你。]
随信附赠了竹内的资料。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把泪水憋回眼眶，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他全都想起来了。
白粥是他自己熬的，竹内是他联系的，解药和资料也是他亲自去长野取的，他甚至模仿Hiro的字迹给自己留下了纸条。他还记得那天，他在工藤宅，上一秒想着“hiro会不会闯进来”这样的事，下一秒就看到了踹门救他的诸伏景光。
他只对hiro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柯南和FBI的脸色就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现在想来，大概是对自己糟糕精神状况的担心吧。
原来美梦药剂导致的记忆丧失也这么严重吗？
降谷零想笑，最后也只是将头枕在手臂上，对身侧身影浅淡的诸伏景光说：
“再陪我一会吧，hiro。”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美梦陷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