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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轮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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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九还收到消息那刻便带上皇甫煦璟去往正竹门贺喜。
湘春兰已有孕两月有余,席峻耐不住喜悦,请亲友们来正竹门一块儿吃喝。
山下,慕九还问过席飞雪,听席飞雪说道湘春兰爱吃鸡肉,慕九还去老字号取提前定下的鸡肉,想着给湘春兰当个零嘴,又去集市拎了一堆新鲜菜,施加保鲜咒术。
到正竹门后,慕九还第一时间给湘春兰送上止吐药,以及自己打造的一只巴掌大的纯金锦鲤,随后喊上席飞雪去厨房看看。
跑去后厨,慕九还发觉厨房里有位做饭的女人有些面熟,女人身量高挺,肤色较深,红色布巾扎起头发,浑身透着利落随性。
慕九还熟络道“亿忠姐?”
席亿忠应答道“诶,是我。”
席飞雪奇怪道“二姐何时回来的,早上还都没看见你呢。”
“娘和我说春兰有喜了,叫我回来搭把手,这在后头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自己上手了。”
席亿忠,这位厨艺精湛的修士是席峻早年生的孩子,其父是当年杰出的刀修,席峻与刀修同住多年,二人争吵后老死不相往来,席亿忠出生前,刀修便为自身门派而战死。
席亿忠自出生时就没见过父亲,十三岁以后一直在外和同胞姐姐席自阳学艺,姐妹俩并不在正竹门门下,席自阳在仙人居所修行,对双亲有所怨怼,席亿忠则频频有归家的念头。
席亿忠不想惹姐姐伤心生气,长大一些后席自阳才松嘴,席亿忠方回家探望,发现弟弟都会下地走路了。
为了修行,席亿忠告别母亲和才几岁的弟弟,又踏上旅程,多年未归,今日是姐弟时隔十年再次见面。
席亿忠顺手从锅里舀了一块肉放进碗里,招呼席飞雪道“飞雪,尝尝味道。”
席飞雪飞奔过去拿起碗筷,眼里泛光,手舞足蹈地不断夸赞。
席亿忠迷失在一句句夸赞中……
饭桌上,虞乐同湘春兰坐在一块儿,关心好友身体的同时两人不忘探讨新的领悟。
席飞雪左耳朵听席亿忠讲自己途中所遇的风景和道友,右耳朵听湘春兰想吃什么,然后帮忙夹菜。
热闹之下,慕九还总感觉哪里发冷,转头一看,原来是某人的眼又冷得像寒潭了。
见皇甫煦璟盯着碗筷发愣,慕九还聚精会神传音问他。
【怎么了?】
皇甫煦璟立马回过神,抬眸看人。
【没什么。】
【快说,有我听着。】
【我……我无法分担你,炼丹炼不成,也不会做饭,还时常要你照顾我,我真没用。】
【我们说好的,你不能再这样诋毁自己,相信我,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事。】
【那阿还说说,我擅长什么?】
【这个……】
慕九还挑眉又皱眉,皇甫煦璟眼含热泪拼命压下,这一幕被天凚看在眼里却是夫郎眼中含情,似被夫人勾起情意。
看两人眉来眼去,坐在他们边上的天清同天凚忍不住笑了,天凚转头拽过慕成房衣袖,慕成房见状转头示意崇依云,崇依云又转向席峻,几个长辈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地,个个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儿。
在不合众的皇甫德投入想事情时,慕九还快要没招了,她的好夫郎又暗自垂泪。
慕九还只得进到皇甫煦璟识海将人好好亲了一顿,然后很快就出去。
被亲得五迷三道的皇甫煦璟耳畔传来慕九还的一句话。
“等我晚上鞭策你。”
日月转换,愈来愈多的邪魔侵袭凡人,湘春兰的亲友常聚正竹门,以防邪魔恶意。
不好出门的情况下,慕九还便醉心招式与玄术,册子每天都是满满当当,十分充实。
转眼,冬日至,众人护体下,湘春兰的孩子出生了。
孩子是一对兄妹,妹妹叫湘松寒,哥哥叫席霏霏。
混沌的山河间隙迸发出新生,予人希望。
众界合力亦无法阻挡世间业障,宗门自顾不暇,凡人坐于家中,也会祸从天降。
高楼上朱色帷帐内,素色衣衫堪堪挂在一男子身上,男子已至元婴,近日与很多女子结合,欲杀子祭天,同时,他不断地残杀男子,不论修士还是凡人,被他盯上,都难逃一死,成为他的法器。
可他的身体开始有了裂痕。
“男子”轻叹一声,道“哎,真不顶用,那便换一个吧。”
此人正是那玄门魔头,令无慕九还头疼的皇甫丰。
皇甫丰任这具躯壳粉碎,面上淡漠,嘴里蹦出的是难掩的雀跃。
“该玩一玩他了……”
正竹门永不枯萎的竹林盖不住席峻的忧心忡忡,多派学子被残忍杀害炼化,正竹门出师的学子也在其中。
湘春兰自是清楚席峻所担忧的,她向席峻半跪下,请求道“师尊于心不安,我既受盟主之称,合该尽盟主之任,救各位道友于水火之中。”
席峻紧蹙的眉在看见爱徒时明显松懈了,她郑重地握住湘春兰的双手,轻轻摩挲,坚定道“我是长辈,知道的,见过的,比你们多得多了,让我替你们再挡几年风雨。”
湘春兰心急起来道“师尊……”
席峻堵截话头,道“兰儿,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我的孩子,我没有不认可你,只是这一切比我想的,来得要快多了,我们不可打无准备的仗。”
“兰儿明白了,兰儿定更加潜心修行,不让娘担心。”
师徒谈心过后,席峻宣告卸任专心钻研攻克邪魔之法,湘春兰不负众望,以盟主之身再接任正竹门门主,十分稳定人心。
万里无云的晴空,却不见慕九还那只大雁在雁月宗遨游。
大雁自受浊气所伤掉了不少羽毛,不敢再翱翔天际。
慕九还缓缓收起势头,从屋顶跃下,她终于从老祖宗那套“千里莺啼绿映红”中凝练出迅速的新招。
“千里莺啼绿映红”能以兵器声长久迷惑生灵神智,但很久无人施展了,那是灵力强盛时所谱写,现世需学者功力深厚,不便流传下去。
慕九还从中提炼的招数比之浅显易懂,可短暂以兵器声迷惑神智,速战速决又不失功力,慕九还喜爱翠色,遂为招数取名“翠羽幻青衣”。
慕九还向还在屋顶上慢手慢脚追人的皇甫煦璟传去心声。
“坐下坐下,你先别下来,我刚刚太投入了,想与你说来着。”
皇甫煦璟乖乖坐下,很有默契地问道“然后呢?”
“拿出你的秦筝,试着挡一挡我的剑声。”
剑身嗡鸣刚直直灌入皇甫煦璟和大雁小燕的脑海,就被来人打断了。
雁月宗两位女学子揉揉耳朵,急切冲收剑的慕九还而来。
“慕少主,宗主为护我们吸纳了太多邪气,已经失控了,伤了好些人!”
“慕少主,夫人尽力拖住了,快去帮帮夫人他们吧!”
慕九还转瞬飞去屋顶上抱着皇甫煦璟下来,脚下不停地问道“传信给湘盟主了吗?”
“传了!”
慕九还念道“怕是来不及……”
阵眼的皇甫德就是头困兽,敌友不分,皇甫煦璟自觉坐在远处同其余学子一起等待。
身有旧疾的昌永阳身形晃动,慕九还上前劝下昌永阳,自己顶替阵眼,纵咬牙苦撑,慕九还还是侧身问李驰松杨缦下落。
“李长老,杨长老可还安好?”
狂风吹散李驰松的发髻,他回道“表姐昨日说她在路上就快回来了,宗主听不进我们的话了,九还,这如何是好?”
慕九还心中念叨,皇甫德作孽太多易受人所控,也是咎由自取。
正当慕九还想下狠手,远处的皇甫煦璟骤然被狂风吹到近前,是皇甫德身上的浊气化的白光强拽来皇甫煦璟,有亲子血骨的滋养,那白光立时变作血色,众人耳中尽是皇甫煦璟的哀嚎。
这下慕九还非杀他不可了。
慕九还当下松开阵眼拼命去抱住皇甫煦璟,一边大吼道“死老头你疯了吧!”
六亲不认已然疯魔的丈夫,牢牢抓住地面裂痕的孩子,天清见此一幕,忽地卸力,加上慕九还奔向皇甫煦璟,阵法变弱,皇甫德将将冲破。
一道有力的身影闪过慕九还的眼前,把皇甫德死死按了回去。
是席峻。
席峻强硬地直面皇甫德,朝大伙说道“我能拖他一会儿,试试驱逐他体内的邪祟!”
慕九还收起煞气配合众人,与她想的大差不差,皇甫德没有浪费她的良苦用心,也终究敌不过皇甫丰。
已经僵持几个时辰,席峻道实在分割不了这附骨之疽,为了解脱,方狠下心来出了杀招,其余人亦是。
残阳落在每个人的面上,一如往昔。
皇甫德气绝身亡之时,天清再也受不住刺激,她身心俱疲,一病不起。
月光铺洒到回房人的发丝和衣裙上,慕九还踏进房内。
皇甫煦璟顾不上更衣,他坐在地上,浑身发麻,神情呆滞,是喜是悲,他也道不清。
无数个日夜里,他独自面对身心上无尽的伤疤,再次看见慕九还那一刻,既惊喜又恐惧,他好怕因此被抛弃。
他为了抹去身上疤痕,为了在慕九还身边显得更干净,他走了多少歪路,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也无人相助。
对自己动辄打骂的那个人,消失了?
眼前不断浮现皇甫丰和曲何意的面容,皇甫煦璟心力交瘁,直至看见慕九还回来,他一头栽进此生最温暖的怀抱里,幸福地随意愣神。
慕九还在皇甫煦璟信任的怀抱中,露出浅浅的笑,回忆着自己早早招邪引到皇甫德身边,慕九还的运筹帷幄让她得到了想要的。
好极了,从此,日子便愈发清净了。
皇甫煦璟好一段日子不出门见人,他不想接手宗主之位,他不是这块料,可雁月宗能挑大梁的陆续出事,剩下的长辈也不愿继任,他快要发疯了。
鉴于皇甫煦璟只愿和慕九还共处,慕九还主动替雁月宗上下努力劝说。
皇甫煦璟还是哭丧着脸,饭也吃不下几口,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绪,到底是什么心思。”
“你觉得现在是吵闹,还是安静?”
“安静,但是我脑子里吵。”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过于平静,麻木,显得没有人性?”
“你她总能看穿我的心。”
“平静说明你的心已经很是坚固了,你无
数次做过挽救,不需要愧疚。”
“嗯。”
“万物有灵,经历轮回,这是早晚的事,我们都会经历。”
“嗯。”
“其实,我也很怕。”
这句倒令皇甫煦璟触动,他问道“怕什么?”
慕九还霎时落泪,这泪半真半假,让人看了心颤,慕九还带着哭腔吐字道“怕你到不了金丹,与我天人永隔。”
皇甫煦璟回道“那我努力。”
“只是努力?”
望见慕九还这阴狠的熟悉的,夜里挥舞鞭子时常见的神色,皇甫煦璟警铃大作,什么事都先搁置一边了,连忙回道“呸呸呸,我尽全力!”
慕九还神情又柔和下来,捧着皇甫煦璟的脸颊慢慢靠近,呢喃着。
“你还有我。”
帷帐无风自动,心有千千结,也被一次次袭来的热风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