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桃》余安Aish

2、第二章

　　陈滔第一次遇见张景明也是在酒吧，那天轮到他唱歌，浅浅抬起眼皮扫了眼台下，一眼就挑出了坐在下面无所事事强装淡定的高中生，透过拥抱亲吻混乱的人群，只有张景明穿着校服怔怔的看着台上。

　　他唱完了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收拾完东西正准备离开，都要走出去了却又下意识瞥了一眼，那个高中生还抱着玻璃杯在角落发呆。

　　他没忍住上前提醒了一句，“小孩子少来这种地方。”

　　“要你管，”张景明皱着眉头语气生硬，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是在装凶，紧接着后面传来男人们戏谑的笑和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小桃子，人家不领情呀。”陈滔回过头斜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张景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又挪回来，转而目送他离开，转回头时发现那几个男人站在了他的身前。为首的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指尖还夹着烟，近在咫尺的灼热感惹的他皱了皱眉。“小孩儿，小心点他吧，他可是……”男人欲言又止的留了个悬念，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有病，张景明想。他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欲望了，赌气似的踹门走了出去。没走过几个路灯就看到了抱着吉他坐在路边唱歌的陈滔，长长的头发镀了一层金光，乖顺的趴在他的肩胛骨上，侧脸棱角分明，巴掌大秀气的像女人的脸却眉骨突出鼻梁高挺。

　　察觉到张景明窥探的目光他转过头，挑了挑眉问道，“出来了？”

　　“嗯，”张景明讶异了一瞬，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角，像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小孩，犹嫌不足的添了句，“出来了。”“不回家？”陈滔不看他了，低下头弹着不知道是什么调调的歌。

　　“嗯。”

　　“家里人不担心？”

　　“嗯。”

　　“哦，”很苍白的对话，可陈滔也没什么想和他继续聊下去的欲望，干脆不理他了。凌晨十二点半，马路上偶尔有一两个人，来往的车辆比看他在livehouse演出的观众还要稀稀拉拉的。

　　他调试了一下琴弦，为这个盖着黑色幕布的舞台唱歌。张景明没走，陈滔也没赶他，他站到腿僵直，听陈滔从流浪唱到爱，最后唱到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张景明想蹲下，结果腿软噗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你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他没在意却问的匆忙。“齐豫的，《橄榄树》，”陈滔被他的样子逗笑，“怎么，喜欢啊？”“嗯，”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不好意思，张景明又不吭声了。空旷的环境只剩下风声与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安静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挺莫名其妙的，陈滔想。两个人安静的一根接着一根抽烟，抽到陈滔的金陵十二钗还剩最后一根，他沉默着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又扔进烟盒里。他说走吧，回家吧，回去乖乖学习。张景明晃了晃烟盒，还有几根在里面。

　　但他什么也没说，捏着盒子半晌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地下室里看不到月亮，陈滔对着窗户打开了烟盒。仅剩一支烟，倒插在盒子里斜斜的倚在盒子侧壁。陈滔叼在嘴里点上火，虔诚又缓慢，完完整整抽到尽头才丢掉。他没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或许是因为那个男孩看起来年龄不大，陈滔才没来由的提醒了他一句。可想想明天那帮人的嘲弄，又后悔起来。

　　陈滔叹了口气，向后仰倒在衣服被子堆起来的简陋的床上，从心里痛恨自己多管闲事，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明天不去酒吧了，远离烦恼。

　　这天晚上陈滔做了个梦，梦见了他第一次和别人打架。说是打架，其实就是对面仗着人多揍他一个，但却是他第一次学会还手。他被人摁在地上一拳打破嘴角，铁锈味黏在味蕾上，让人直想干呕。

　　闷热潮湿的天气让胃部蠕动加快，恶心黏腻的感觉让他反胃。大概是额头破了，血流下来混着汗水蒙了眼睛鲜红一片，他咬着牙也不痛呼一声。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朦胧间好像有人大喊警察来了，人群一哄而散。

　　他听不真切，只觉得吵，吵得太阳穴抽搐着生疼，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抱着头一动不动，然后一只手推了推他，“你没事吧？”

　　梦到这里陈滔就醒了，粘腻的感觉真实存在着，他推掉身上厚重的被子起身干呕，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上午九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