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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总裁的霸道替身小情人(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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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审部的部长杰森是沈父花了些手腕从美国挖回来的,是个混血儿,金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晕染开模糊的色块,方脸宽额,棱角分明,与发色同一颜色的胡须从人中蔓延至下颌,脸上的骨骼很突出,光影好像在杰森脸上做魔法。
之所以观察得如此细致,是因为他在装作仔细聆听杰森和邢元的交谈。
明明是用中文交流,拆开来能明白的中文词语一组合成句子,就变成了天书,从左耳朵进去,转而就顺着右耳朵溜走,半点痕迹没留下。
面对杰森和邢元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他会收收下颌,嘴角微微翘起时注意目光的意味深长,以表示对二人谈话的赞许。
邢元与杰森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哪能不知道他在假装,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揭穿,一致认为沈倚星至少做出好学的态度也是不错的。
“您的能力非常出众,每次和您交谈都这么愉快。”邢元含着笑,目光所及之处沈倚星的眼神已经飘忽起来,邢元知道已经是他的极限,准备把谈话收尾。
杰森暗带调侃地在沈倚星与邢元之间扫视,站起身与邢元握手,“和邢先生的交流才是让我受益匪浅,不知道邢先生稍后在哪里就餐?”
他以为杰森会顺势说一起用餐,没想到杰森随意点点头,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动作,捻了捻下巴的一圈胡须,然而杰森的胡须不像道长长须仙风道骨,短短的胡茬被搓来搓去,有点怪。
“那我就不打扰了。”杰森向沈倚星挤出个媚眼,边缘染灰的眸子在邢元和他之间来回扫,“你们好吃。”
他的眉毛耸起来,歪着脑袋思考了几秒,才意识到杰森什么意思,他向着已经在推门的背影小小喊了一声,“是好好吃,不是好吃。”
送走杰森,他站在办公桌前,老实地低下脑袋准备听课。
他们的站位与最开始的反了过来,邢元端坐在座椅里,两臂舒展随意地搭在黑色的胡桃木桌子上,沈倚星则站在邢元对面,像被点上讲台做题的走神学生,只敢把目光往地上扫。
邢元笑意盈盈地看着沈倚星瑟瑟发抖的样子,细眉微微上扬,睫毛扑闪间乌黑的眼睛里闪着满足,邢元享受着他们之间静谧的气氛,就像十几岁的时候,和沈倚星一起窝在北欧的小房子里跨年,沈倚星裹着细绒毯子,捧着一杯热可可,整个人蜷在珊瑚色的单人沙发里,毯子从头包到脚,只露出一对被壁炉火光映照得暖融融的眼睛。房子外面就是一棵大松树,松枝承接着扑簌的雪团,有时候眨巴着豆眼的松鼠来敲敲玻璃,留下两颗松果,沈倚星就留点糖果作为回礼。炉火的毕剥声与雪落的声音编织成美梦的序曲,那个时候,他们都只有十几岁,眼睛里只有彼此。
不知道邢元有没有听到从他肚子传来的响声,总之他是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胃部的蠕动,他揉了揉肚子,“饿了。”又想到邢元算是来检查功课的,于是努力挺直背,“但是你可以先讲。”
虽然邢元是坐姿,柔和的注视却像自上而下打下来,像对待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饿了的话我们就去吃东西好了。”
茶餐厅藏在附近的独栋小楼里,隐于市的外部装修,不过带了个小院子,院子里面趴着只萨摩耶,傻乎乎地对人吐着舌头笑。
他顺手在萨摩耶脑袋上撸了几下,萨摩耶用脑袋亲昵地往他手背上蹭,张嘴间露出一口米粒般没长齐的牙,萨摩耶兴奋地小声嚎叫,声音脆脆的,在原地一蹦正要和眼前的人类大玩特玩一场。
嘴巴就撞到了竖立的手掌上。
他倒吸一口气,捞起邢元的手察看,“干嘛突然伸手啊,有没有伤到?”他不是大惊小怪,邢元的皮肤又细又白,静立的时候像一尊白玉雕塑,唯恐被撞一下就碎了。
沈倚星检查完邢元的手,又去检查萨摩耶的嘴皮,小狗以为在同它嬉闹,甩甩尾巴在地上蹦了几下,湿润的鼻头在他的手心拱,他在地上蹲久了,邢元扶着他站起来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眼晕,萨摩耶甩甩尾巴,往他腿上攀,还试图去咬他的裤脚,很想要有人留下来陪它玩似的。
邢元的一条胳膊横在沈倚星的腰上,圈住他往店里走,“不是饿了吗?先吃饭吧。”
他还惦记着那只萨摩耶,试探性地提了一句,“要不我也养只狗吧?”很普通的一句话,口腔的肌肉却像是主轴旁边的滚轮,机械地转动起来,好像这句话不是第一次说。
邢元的拒绝也不是第一次听。
“怎么突然想养狗了?想养萨摩耶?怕热,娇气,这两点倒是和你一样。”
虽然知道是被拒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邢元管得多,他不敢继续坚持,装作没听出来,顺着邢元的话斗嘴,“这世界上很少有人不怕热吧,再说我哪里娇气了。”
邢元把他引到餐厅深处坐下,漫天的绿植在窗外织出一道墙,沈倚星见穿着长衫的侍者愣了愣,从另一边窗前的空桌踱步到邢元身边,低声跟邢元确认些什么,他偏过头看向那张空桌,桌布正中立着张预定的小牌,那桌子视野很好,外面就是门口的小花园,能看到萨摩耶毛茸茸的背影,像只小白熊。邢元这时与侍者交谈完毕,侍者撤走空桌上的预定立牌,给他们上了一壶茶。
茶盅茶杯被一起端上来,邢元手持茶盅,如果不是因为圆胖手柄上青花的描纹,邢元的手几乎要和瓷白的盅身融在一起,第一遍冲的水只为冲掉茶叶上的浮尘,水柱很快顺着盅嘴倾斜而出,又沏水一道,小小的一块茶饼被水浸润,红中带黑的细长茶叶渐渐展开,在滚水中无声地扭曲、尖叫。
一旦有了把茶叶拟人化的想法,他就不忍心看茶盅,然而邢元动作优雅,即使不考虑加在身上的头衔光环,只是看他手掌翻转间水柱流转,就是一种享受。盅盖一盖,放任茶叶在水中焖煮,涩香的水汽氤氲在四周,他注视着邢元胸前的第二颗纽扣,突然回忆起杰森离开前递过来的媚眼,脱口道,“我会好好学的。”
茶池承接过淋浇下来的废水,镂空的竹隙上残留着滚圆的水珠,然而他这话一出,二人周围的空气一颤,水珠也跟着惊恐地变了形状,从竹隙间滚了下去。
邢元轻轻地笑,声音淡淡的,“学什么?”
“就是,审计啊公司管理啊之类的......”越说声音越低,他又不自觉埋下脑袋,在邢元面前乖得像只柔弱的小动物。
“那有什么好学的。”邢元面色平静地捧起茶盅,红亮的茶汤注入他面前的茶杯里,他在桌上轻叩三下,正要去取茶杯,茶汤却从杯沿溢了出来,沈倚星短促地“啊”了一声,抽回手。
指腹上红了一块,邢元却没有过分关心,仍然执着于刚才他说要学东西的话,“元宝不用学那么多,我会帮你的。”
他抿了抿唇,唇肉上翘起一片死皮,在软肉上来回地碾,他努力忽略掉诡异的感觉,再次伸手取过茶杯,抿下一小口,茶汤浸润口腔间他说,“可是也不能帮我一辈子啊。”
邢元摩梭着小巧的茶杯,热度温吞地传过来,像把指腹细细灼烧,邢元没再回话,沈倚星却觉得像做错了事,于是低着脑袋也不说话,闷头喝茶。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外面又有人并肩向他们走来,他才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抬起头。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主角攻,真人那种。
但是心底怎么会泛起奇异的熟悉感呢?
阳光从窗子外打进来,顾子安身形健壮而匀称,人形模特般撑起一件墨绿色的茧形大衣,比例过分优秀的长腿从大衣下摆探出来,包裹着没有一丝褶皱的下裤,只是一个侧影,被风翻起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好似带上被世界宠爱的光泽。
顾子安转过脸,一对桃花瓣似的眼睛,沐浴在阳光里像是含着露珠,轮廓兼具西式的骨骼感与中式的流畅内敛,内眼角尖在眉骨下打了个旋儿,外眼角细而略弯,长长的眼尾一勾,扫出桃花瓣尖尖的形状,圆而黑亮的瞳仁含着水光,看什么都显出一片深情款款,高领的纯色衫遮住一半脖颈,领子上露出滚动的喉结,如果说邢元是会被阳光照融的玉白雕像,顾子安就是热烈灿烂的太阳神,蔷薇色的嘴唇上薄下厚,唇峰微微翘起,似笑非笑。
那张脸是世界规则绝对偏爱下的艺术之作,向他转过来的时候,他既想要再多看顾子安一些,又不好意思看。
是顾子安先反应过来,勾起克制的笑意,靠近几步,“你也来这里吃?”
霎时间高挺的鼻梁戳到眼前,深海般的眸子只装得下他的脸,像要将他吞噬,他盯着顾子安的鼻尖,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他不顾顾子安皱起眉流露的不满,向后退了一小步,执意给自己留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给顾子安的那一分,没加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