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历史管理目录》灰度

6、异化

　　品鲜坊的位置在城的另一边，顾却等人赶到的时候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那些人看上去都是有点家当的，其他普通百姓没人敢上前，只能远远看一眼。

　　“这就是……品鲜坊？”赵晓楠看到被城内人追捧的品鲜坊的全貌，低声呢喃。

　　品鲜坊听起来像个高级酒楼，可是如今见到，不过就是个几平米的小屋，外面摆着一张数尺长的木桌。
　　木桌看上去油腻腻的，包了浆，上面残留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从桌子上还未完全褪色的暗红推测，那是血迹！

　　什么品鲜坊，看上去简直是个猪肉摊！

　　“李屠户，快开门，让我们看看今天的肉是什么成色！”
　　“上次没抢到，这次我一定能！”
　　“快出来，李屠户！”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推移，等待的人群开始喧嚣，他们的表情越来越癫狂，□□。
　　这些人开始往前挤，闻观晦单薄的身体在人群中晃来晃去，顾却见状扶住他的肩。

　　哐——

　　同样沾满黑色污垢的木门被大力推开，一个满脸横肉的五尺男人两肩扛着肉走了出来。
　　他身材矮小，身上的肌肉却很结实，哪怕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是个壮汉。

　　在场众人见他出来后更加激动，纷纷挤上前去，看样子这个矮小壮汉就是他们口中的李屠户。
　　李屠户将两大块肉大力甩在桌上，看清样子后赵晓楠立刻捂住嘴巴，不让翻腾的胃吐出东西来。

　　他扛的是两条腿！两条人腿！

　　李屠户拿出来的肉越来越多——手臂，大腿，各种脏器，甚至还有生殖器官！残肢赤裸裸地放在肮脏的木桌上，使在场的人争相购买。

　　这些肢体的断面处并不整齐，参差翻着肉花，这说明砍肉的刀很钝，是一刀一刀慢慢磨下来的。如果当时人还活着，那将是一场酷刑！

　　顾却经历过很多人文类时空乱流，其中吃人杀人，他见过太多，但这种情况却是第一次见，连他都不免生起一阵恶寒。
　　从周围这些人的反应来看，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都见怪不怪不说，还很痴迷。

　　古时的饥荒年同类相食，易子而食并不少见，但从来没有对吃同类如此痴迷的，顾却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这个时空乱流中的人类有被异化的可能性。

　　异化就是受外界影响，人类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其中当属灵异类时空乱流中的数量很多，但问题在于这是人文类啊！
　　人文类时空乱流中谁能造成这么大影响？那个失踪的A级鬼？也不对，A级的影响力远没有这么大。

　　顾却揉揉眉头。
　　如果没遇见什么鬼啊怪啊的也就算了，万一遇到了，出去后他一定要到信息勘探部去问问，到底是谁教他们这么分级的！

　　他的视线扫过闻观晦，愣了一下。
　　闻观晦死死盯着那张木桌子，眼睛发红。

　　“他们是人，人什么都做得出来。”顾却破天荒安慰了一句。

　　“至少以前的大炎子民不会。”闻观晦笃定。
　　他是五千年前那个朝代的最后一位君主，他口中的大炎终究在历史的变迁中，变成了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古炎国。

　　五千年前的人恐怕都没研究出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顾却心想，毕竟按照历史推算，五千年前物种单一，生产力低下。那时候还处于奴隶社会，多出来的人首先拿来祭祀，谁会想着吃？
　　顾却光顾着思考古炎国应该是什么社会制度，忽略了他话中的以前。

　　“呕。”赵晓楠还是没忍住，干呕一声。
　　之前那个被煮的新生儿给她的阴影太大，如今再加上满桌的血肉，胃里一阵接一阵的痉挛，终究是吐了出来。
　　好在这两天没吃东西，只能吐出一些液体。

　　四周突然安静了，所有人都转身盯着她，视线牢牢钉在她身上。

　　赵晓楠一愣，突然脑内白光一闪，想起一个词——NPC仇恨！
　　这群人追捧品鲜坊里的肉，如今她当着他们的面吐出来，相当于打他们的脸！

　　所以，NPC的仇恨集中到她身上了？

　　“跑！”顾却喊道，拉起闻观晦就往另一头跑。

　　他们一动，那群人也开始追他们，顾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个个面目狰狞可怖，嘴巴变大，牙齿尖利，手和腿都摇摆到了人类不能达到的程度。

　　完全不能称之为人，这个时空乱流绝对被异化了！

　　跑过半个城区后，身后的那群人突然停下，脸上的异变逐渐褪去，变回正常的样子。他们站在那里迷茫地左右观望一会，转身走回品鲜坊。

　　“看样子脱离他们的追捕区了。”顾却说着，目测他们的追逐范围。

　　赵晓楠刚吐完，又跑了半天，脸不是一般的白，她咬着下唇，眼泪大颗掉落：“对不起，都怪我……我昨天，我昨天看到有人煮婴儿，今天又看到这种……我真的忍不住，对不起。”

　　她没敢说那户村民煮婴儿的事，她没能阻止新生命的逝去，也给那群恶人惩罚。她害怕说出来会被同伴指责，这才是她经历的第三个时空乱流，她不想被同伴讨厌。

　　“不是你的错。”闻观晦走到她面前，递过去一张手帕，也是在成衣店买的，“你只是看到了，不代表你能阻止。”

　　赵晓楠只是看到那户村民家中诞生了新生命，在她的认知里，从来没有把孩子当成食物这个概念。等她反应过来时，婴儿已经在锅里，为时已晚。

　　闻观晦继续说：“当你发现一户人家这么做时，说明这个时代已经有千千万万户人家都这么做了。我们救不了所有人，更何况，哪怕是救了，能怎么做？”

　　赵晓楠擦眼泪的动作顿住。
　　对啊，哪怕她救下那个婴儿，杀了其他人，那又能怎么办。他们最多在时空乱流中停留七天，这七天他们怎么照顾这个婴儿？哪怕能，七天后该怎么办，在这种饥荒年，能把孩子托付给谁？
　　无论什么时候，现实都比理想可怕。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又伤心起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闻观晦看着她，语气缓慢，但有种说不出的坚定：“有，结束这个乱世。”

　　赵晓楠听完，神色低落。
　　七天，根本不可能完成。

　　“我们没办法完成，但总有人可以。”闻观晦说，“如果我猜得没错，想要离开这里，就要让那场不知道几天后的动乱中的其中一方获胜，那多半是个还不错的统治者。只要一方好转，影响力总会慢慢覆盖过去。”
　　“逝者已矣，但能为活着的人创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当然，那些曾参与同类互食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他说到最后，语气阴森森的。
　　他能理解人为了活下去而做的极端事例，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对的。
　　吃人已经突破了最低的道德底线，这种人就算留下来也只会是影响秩序的渣滓。

　　“你……需要水吗？”不远处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谨慎地走了过来，手上拿有一个水袋。

　　【警告，警告！】

　　年轻人出现时，沉寂许久的曲别针突然响起巨大的警报声。

　　【遇到C-级鬼怪：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