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自有相逢时

13、明天我生辰

　　水湾并不是那么好拿下的，如果真这么容易，也不会拖这么久。
　　沈未然的提议是夜袭敌军，因为是交界地带，敌军并没有放太多人，而且那位置本身对军事上并没有太大优势。
　　杨漪提议先打水湾左翼，那边地势更有利于以后的行军。
　　沈未然眉梢一挑，“可以啊，你现在回去，给将军呈上一份报告，不出七天，他定会给你批下来，到时候咱俩一人一边，同时收两处。”
　　“不是。”杨漪急了，“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冥顽不化呢，你再好好想想，无论如何算，也是收田湾的胜率更大啊。”
　　沈未然一副你说得对的表情，“嗯，我不听。”
　　俩人都到目的地了，就这事打起来。
　　杨漪觉得沈未然在冒险，是拿将士们的性命做赌注。
　　沈未然没有理由，就是一头倔驴，主打不撞南墙不回头。
　　到了分配主次进攻环节也是，沈未然不肯让步，非要让杨漪做后方支援。
　　从来只打先锋主力的杨校尉表示，有被冒犯到。
　　“行，服了你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再也浪了还不行吗？
　　你厉害，你是军中唯一一个比我厉害的，我以后都听你的，咱打赌归打赌，别拿将士的命开玩笑成不。”
　　国师大人只听自己想听的，“都听我的？”
　　“对，都听……不是……”
　　起码下一次开始。
　　“那还不赶紧归队。”
　　杨漪：“……”
　　出息了！
　　沈未然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地望着杨漪，十分诚恳道：“我知道杨将军讲究稳，行军打仗也注重性价比。
　　不过我与将军立了军令状，计划不是说改就能改。
　　另外，杨校尉的私生活与沈某人无关，我做这些，是因为我想，而不是因为某些人，某个赌约，仅仅是因为，我想。”
　　军中兵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有不少都是早早便跟随杨将军。还有些半途进来的，大多都是这西南边境征兵收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沈未然行动带的人几乎都是西南征兵，杨家军反而没多少。
　　杨漪觉得这顿家法是少不了了。
　　然而就这么百里地，直线距离不远，奈何水湾地形复杂，沟沟壑壑悬崖峭壁，又是山洞又是野兽，天公不作美还下起了大雪。
　　沈未然打着打着便失联了。
　　杨漪等了许久不曾收到消息，还以为她带着队伍集体跳崖去也。
　　没成想十多天之后大胜消息传来，杨漪甚至都没来得及出动，就结束了。
　　她带人赶到营地后第一件事便是找沈未然。
　　“国师呢？”
　　被揪的人被杀气腾腾的气势吓了一跳。
　　“后……后边。”
　　沈未然一身铁甲，抱着头盔与她的助手宋亦商量得投入，完全没注意到杨校尉的到来。
　　或许注意到了，只是不想搭理，因为宋亦冲杨漪抛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杨漪等她说完，立马冲过去逮人，“姓柳的，你能耐啊，说好的打配合，自己打着打着玩失踪是几个意思？”
　　国师大人耸耸肩，“被困了一下，消息送不出来而已。”
　　“而已？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冬天！腊月初十！大山里这么冷，这么不要命的打法，你……你……”
　　沈未然叹了口气，哄孩子般投降，“好好好，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会了。校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我计较行吗？”
　　“你……”
　　杨漪炸毛，其他人赶紧过来劝阻。
　　“校尉校尉，冷静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杨漪你别冲动。”
　　就连杨漪的狐朋狗友都过来劝阻。
　　“放开我，今天我和这神棍必须走一个。”
　　那还不简单。
　　沈未然耸了耸肩，“那我走。”
　　说罢转身就走，态度随意，表情无所谓。
　　杨校尉更气了。
　　“柳月檀！”
　　要不是被人拉着，她就冲上来干架了。
　　国师大人怒走三丈地，直奔火头军，挑了俩红薯揣着离开了营地。
　　……
　　那夜下起了大雪，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大地已经是一片雪白。
　　国师大人久久没回来，杨漪冷静下来后又出去找人，终于在水湾的一处峡谷底下找到人。
　　两岸高地适合防守，中间只有很狭窄的一块地，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坑，如果不小心进入这里，再从外面包围，那一定十死无生。
　　此刻坑中堆满了尸体，大雪是上天给他们盖的被。
　　这一幕似曾相识，三年前坑中躺满了大梁军队，其中有一对夫妻，男子护着妻子，到头来两人也没逃过万箭穿心。
　　如今坑边唯一一个活人坐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宛若石碑，旁边放着一只灯笼，也不知道她何时从何地搞来的。
　　沈未然还没冻僵，杨漪过来还会打招呼。
　　“杨校尉。”
　　“还气呢？”
　　“没。”
　　杨漪将火把插一旁，从雪下扒拉出一堆半干不干的枯枝堆起一个小火堆。
　　“吓到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面对这么大阵仗。坑中不知道有多少尸体，看样子是被引进来的。
　　沈未然闻言望向她，火光中那双眼睛中只有平静，半点情绪都没有。
　　“你觉得呢？”
　　那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像，杨漪都能被这眼神吓到。
　　“可能我天生凉薄，对生死并没这么大感触。”
　　她望着坑底，很平静地说。
　　“那你来这里给他们超度？”
　　“悼念。”
　　“嗯？”
　　“失联的这几天遇到点小麻烦，到了这边后却出奇的顺利，可能是我族那二位前辈冥冥之中保佑。
　　你知道的，我族向来就信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我来拜拜他们。”
　　杨漪这才想起来。
　　“今天……是他们的祭日。”
　　“嗯。”
　　“悼念完了，早些回去吧，大冬天的，夜晚风大，冷得紧。”
　　“你回吧，我想再呆一会儿。”
　　杨漪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别闹，宋亦说你受了伤，别逼我打晕扛回去。”
　　杨漪还真干得出来。
　　沈未然权衡片刻，没去看她，也没商量，只是压抑着情绪说了这么一句话——
　　“明天我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