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之间》苏打水冒泡泡

14、14

　　上课铃还没响，老蔡已经做好了准备，手臂上悬着个奶白色精致小包，左手拎着个水壶，右手拿着语文书悠哉悠哉走进教室。

　　她身上无论何时都充斥着一股快要退休安度晚年的松弛感。

　　下节语文课，陈诺想从抽屉里拿书，摸了个空。

　　怎么会？我放东西的位子都是固定的。

　　觉得疑惑她头埋下去又仔细找了找，还是没找到，书包没有，桌上也没有。陈诺又开始往陶居仁桌上翻。

　　“同桌你在找什么？”陶居仁被她抓起来一脸懵。

　　“我语文书。”

　　“噢，借别班同学了。”

　　他答得理所当然陈诺却听得满脸问号，“你借你的，拿我的干嘛？”

　　“她们要两本，我的也给啦。”

　　“好……好帅气的举动，可是我们下节课也是语文课你知道吗？”

　　“啊！”他这才抬头看见讲台桌上悠闲喝茶的老蔡，慌慌张张：“那我现在去借——”

　　话没说完，上课铃骤然响起。

　　陈诺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没事没事！”他往前一倾拍拍顾芮梨的肩膀，低声问：“江湖救急，语文书借一本，我俩都没有。”

　　“哦。”顾芮梨往后看了眼空空的桌子，转头拿自己的书。

　　柏晶一把按住，看热闹不嫌事大：“我们也没有多的啊，借给你当枕头吼？陈诺你现在真是飘了，上课不带书相当于吃饭没带饭，太恶劣了，你们好好反省。”

　　“别啊姐！”陶居仁站起身往她们桌上抓，柏晶嘴角浮现戏谑死死按住。

　　“行吧，她不给我，你的给我吧。”陶居仁虚晃一枪，反手掏过柏晶的语文书。

　　“给我！”柏晶伸手捞了几下没碰到，气势汹汹走到他旁边。

　　老蔡上课都会给底下缓冲几分钟，等到全班都静下来她才开始讲课，所以柏晶这么有恃无恐。

　　“不给！”陶居仁抱着书左右闪躲，接着猛地站起来把书高高举起。

　　“给我！”柏晶抓着他的手臂往上够。

　　“安静！”讲台上的老蔡终于受不了了，班上的视线也聚集过来。

　　“给我啊！”柏晶咬牙跳起来终于拿到，秒速坐在陶居仁位置上，和其他同学一起仰着头看着全班唯一一个站着的人，无辜道：“你傻站着干嘛？”

　　陶居仁瞳孔放大，难以置信的望向陈诺。

　　陈诺看懂了，他是说：“语文书和书的主人都给你带来了。”

　　陈诺点点头示意：好的。

　　“陶居仁还站在那干嘛？”老蔡镜片冷光一闪，“要讲课站上来。”

　　陶居仁忍气吞声绕到柏晶位子上坐下来。

　　顾芮梨偷笑完，把书放到桌子中央大大方方和陶居仁一起看。

　　陈诺自然地凑到柏晶旁边。

　　柏晶向左猛然移动几公分，右手成掌盖在书上，抬起头冲着陈诺摇头晃脑。

　　这个表情陈诺很熟悉，柏晶要使坏了都是这么得意又猖狂。

　　“你不借我？”陈诺咬着嘴唇泫然欲泣。

　　“对啊。”柏晶压根不吃她这套，右手跟个二倍速钟摆似的上下摆动，势必要隔绝她所有视线。

　　算了，这节课也没什么内容。

　　陈诺从抽屉里随意抽出本选修课本，这和柏晶那本书颜色大小都差不多，老蔡肯定看不出来。

　　她抬起头盯着投影仪上的课件，柏晶见她不玩了也消停下来。

　　老蔡指着课件滔滔不绝讲了十几分钟，然后拿起自己的茶杯，“好了，大家读一遍吧。”

　　柏晶脸上再次浮现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有什么，陈诺自认是一级对嘴大师，低头嘴巴跟着嘟囔起来：“哇呜哇哇呃嗯......”

　　老蔡端着茶杯慢悠悠走下来，一步步朝陈诺走近，经过的时候正好读完这段要翻页，全班齐刷刷的翻书声，陈诺也装模作样掀开后一页，反正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黑字，晃眼一看都大差不差。

　　她往后一翻，突然虎躯一震风驰电掣般又翻了回来，老蔡被她吓了一跳，水壶里的水差点没洒出来，陈诺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背挺得笔直，一身正气继续跟着读。

　　老蔡一头雾水看了她几秒没看出个名头，又走了。

　　等她背过身去柏晶的肩膀才开始抖动，她止住笑用气声问：“你刚刚抽筋吗？老蔡被你吓死了。”

　　陈诺默默把下一页展示给她看，前几页都是诗词歌赋，谁知道后面突然来了一整页的山水画，整篇找不出一个字，这谁能看不出来。

　　柏晶肩膀颤抖的更加剧烈。

　　对于普通学生来说，下半年有两个大事，一个运动会，另一个就是文艺汇演。

　　估计是怕听了太兴奋，李燕在班会课上强调完纪律成绩之后才开始说年底的文艺汇演。她清清嗓子：“最后一件事，下个月有文艺汇演——”

　　班里听完这四个字就不负众望地响起细细碎碎的交谈声。

　　“安静！”

　　等到班里重新归于宁静时李燕才继续说道：“段长说每班都要准备一个节目，但不一定都会上场，到时候他看完挑选过了的才能上台表演。”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就适时地响起了下课铃。

　　“下课吧，那夏晗你组织一下文艺汇演这个事儿，要是最后实在没人报名咱就抽签上。”李燕走到夏晗座位前说道。

　　“好。”

　　夏晗转过头说：“有意向的同学来我这报名啊。”

　　“姚孟报名！他要上去表演帅气的脸蛋！”后排一个男生仰起头嬉皮笑脸说道。

　　“滚蛋！”姚孟笑骂了句，一抬头看见柏晶看向他，随即摸了摸头发挑眉说：“低调懂不懂？”

　　“咦~”柏晶皱着眉龇牙。那声“咦”包含了太多情绪，主要的还是嫌弃。

　　姚孟沉浸在自己的魅力中，继续凹造型耍帅。

　　柏晶干脆转头不看辣眼睛的那块区域，催促道：“你去你去，你上去弹琴，别让人家觉得我们班有病。”

　　陈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一脸严肃：“不行！我已经封心锁爱，决心不再碰琴了！”

　　“为什么？”

　　“为什么？！”

　　陈诺咬牙切齿重复了一遍，声音颤抖：“你还敢问为什么？还不是你上次喝可乐倒在我宝贝身上！那一刻除了瓶子倒地的声音，还有我心碎的声音啊，少看不起我们之间的羁绊啊！混淡！”

　　柏晶脸上出现少有的乖巧，扭头毫不生硬的转移话题：“陶居仁你去吧，你给段长画张素描，多画点头发他肯定给你过，然后上台表演的时候你再画底下的校长，其他领导肯定都投我们。”

　　“我不敢。”陶居仁坦诚道：“我怕画段长的时候就被打死。”

　　“年轻人这么惜命干什么，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顾芮梨说。

　　陶居仁讪讪笑道。

　　还好这人还没有盲目到还没有到为爱疯，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的地步，陈诺松了口气。

　　下个月表演？都快期末考了有谁会闲着没事报名这个？跟陈诺想的一样，连着三天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夏晗盘腿坐在床上，不情不愿：“说实话有人报名，姚孟说他要上去唱情歌，我让他给我唱了一遍——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回想起那首歌，她整张脸都在抗拒，拧眉说：“反正不能让他去，会被别班看不起。”

　　柏晶抱着膝盖窝在椅背上，“要是班上都没人想去，老李肯定就答应他了。”

　　陈诺刚洗完头，头发随意擦了擦，发梢时不时滴下几滴水珠，抽出一张椅子，她反跨坐下：“其他班都抢着参加，你们怎么都不感兴趣，不想上去释放一下个人魅力？成为年段焦点？走上人生巅峰？”

　　“……”

　　柏晶：“去吹你的头吧，把脑子里水吹出来再讲话。”

　　“其实我想参加。”夏晗对铺默不作声的董君忽然坐起来，撑着床边护栏小声说。

　　虽然经常出入409，但陈诺跟她的关系也只停留在见面点头，对视笑笑的地步。跟宿舍其他人都能打打闹闹，但她太文静了，陈诺找不到切入点，难得今天看她主动讲话。

　　董君垂着目光，面色羞红道：“我学过三年的爵士舞，跳的还行，但是我一个人又不敢参加……”她像是鼓足勇气，往宿舍扫了一眼，羞怯道：“你们有兴趣吗，我教你们，不难的。”

　　陈诺讪讪移开眼神，下意识就想打着哈哈回绝。

　　“不——”陈诺话还没讲完。

　　“好啊！”夏晗一口答应道。

　　“对吧柏晶！”

　　柏晶思索了一下，缓缓点头，“可以啊。”

　　？？？

　　好什么好？对什么对？

　　你俩会不会答应的太爽快了？根本就是自己想参加吧！

　　“真的啊！”董君惊喜交加：“何洁，你呢？”

　　对面床铺上探起一个头，“我在精神上和大家一起参加，□□上就算了吧，你们加油！”

　　夏晗：“行，那就是我们四个人参加，我明天就跟小李说。”

　　陈敏锐地诺眯起眼睛，她怎么只数出三个人呢？

　　“几个？”

　　夏晗理所应当：“就我们四个，你没听见何洁说不参加嘛。”

　　“那你听见我说我要参加吗？”陈诺有气无力。

　　柏晶举手发言：“听见啦。”

　　“听见啦。”夏晗也有样学样的举手。

　　“少来，你们三个就够了，就叫海中SHE，酷炸了。”

　　“不不不。”夏晗摇摇头，豪气干云：“我不要SHE，我们是海中布莱克品客！”

　　她威武的声音在宿舍回荡，几个希冀的目光盯着陈诺。

　　这和在宿舍里弹琴不一样，要在偌大的舞台上表演不擅长的舞蹈，底下坐着乌泱泱的人群，怎么想都觉得可怕，陈诺默不作声。

　　“干嘛这么苦大仇深脸，你准备拿第一名吼？”柏晶伸直腿搁到陈诺大腿上，仰着脖子问。

　　她的睡衣是米黄色的一套，上衣宽大的短袖上有一个粉色的派大星，随意一扯锁骨就露了出来，短裤到膝盖也很宽松，垂下去的下摆叠在一起形成褶皱。

　　陈诺扫了一眼，纤细白皙的小腿散漫的搭在她大腿上，她扭过头，右手极其自然的拨开某人的腿。

　　“我们就参与一下嘛，为了保住我们班的脸面，我之前课上听见姚孟哼歌了，真的很难评。”自然的移回腿。

　　再次拨开。

　　“你不觉得很有意义嘛，我们不求名次，光是参与以后都会变成我们珍贵的回忆。”她嘴上不厌其烦的劝说，腿也不厌其烦的放回去。

　　再次拨开。

　　“啧”

　　柏晶猛地坐直了身子，蹙眉扬起下巴瞪着陈诺，她的好脾气只能控制在三次内，再多就要踹人了。

　　陈诺心里有个清晰的界限，知道可以惹她到哪个地步，于是恭恭敬敬的把柏晶旁边悬着的脚移到自己腿上放着。

　　柏晶勉强满意，接着说：“有些人不是一直介意姚孟跳的比……”

　　“——我参加！”陈诺打断她，一身正气：“其实我内心深处也很乐意和大家参与这样的集体活动，我参加，是一次体验，也是大家的荣幸，希望你们别拖我后腿。”

　　夏晗对她这套已经习以为常，早就不会被恶心到了。她追问：“柏晶你刚说姚孟干嘛？”

　　“姚孟唱歌难听！”陈诺抢先说。

　　“屁！肯定不是这个，别想骗我，你吸吸鼻子我都知道你是要打喷嚏还是打哈切。”夏晗没那么好糊弄。

　　“唉”柏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伸了个懒腰，慵懒道：“也没人给我捏捏腿……”

　　要挟我？呵呵，这辈子没被人要挟过。陈诺扭扭脖子，再活动活动手腕，骨头掰出声响。

　　下一秒，她手搭在柏晶腿上，满脸狗腿：“还行吗这个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