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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竹马 ...

  •   “谢存之,日后你再不许来寻我了。”

      隔着门墙,只听女子哽咽着喊,一语未毕,便听老嬷嬷出言打断,“世子,姑娘一时气话,等她吃过晚膳便好了,世子先回去,晚些再来。”

      “晚些也不许来。”哭腔更甚。

      “成,我用过晚膳再来,嬷嬷记得给她煮些姜汤,别叫她着凉了,又得躺上大半月。”说话的男子年纪尚轻,一身玄青的衣袍半湿着,衣角滴答淌水。

      他一边回头瞧一边往前走,树叶子刮了脸才转过头,衣角的水滴答了一路,在平阳侯府和工部尚书府之间连了条线。

      “姑娘,人都走了,别哭了,今个儿又是为了什么?”常嬷嬷替她绞干头发。

      李与尘停下抽噎,抬手抹了抹眼角,冷声道:“谢存之那厮将我推进水坑了,就后院预备种枇杷那处,昨日才下过雨,那水可深了,他明知我体弱却半分也不让我,再不想理他。”

      目光往地上的衣裙处一瞥,腮帮子又鼓起来,“糟蹋我一身衣裳。”

      “姑娘,我瞧世子身上也湿了大片,不比姑娘湿得少,又是怎么回事?”芳慧将衣裙抱起,偏过头问,面上隐约笑意。

      芳春端着姜茶过来,“咱们姑娘你还不知道么,打小和世子不对付,今日早算着要将人引到后院水塘去,偏又藏不住事,被世子看穿了,反被他推了下去。”

      “芳春,你不许说了。”

      常嬷嬷笑道:“猜着了,后头姑娘定是掉了眼泪,世子伸手要拉姑娘,姑娘作弄他,把他也拽进去了吧。”

      “嬷嬷都说对了。”

      芳春芳慧皆抿着嘴笑了。

      “嬷嬷也不许说了。”李与尘一手支着下巴,懒散开口。

      “姑娘如今也该沉稳些,回头叫夫人知道了,少不得挨说。”

      常嬷嬷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面传话,“夫人请姑娘过去用膳。”

      李与尘一听这个“噌”得从榻上起来,才起又觉失了端庄,变了语调,“嬷嬷,就说我今日胃口不佳,不过去了。”

      “姑娘,夫人说姑娘若是胃口不佳,想来是倚杏院的小厨房做得不和口味,明日便叫人撤了。”

      常嬷嬷看了姑娘一眼,“姑娘更衣就来。”

      李与尘垂头丧气,嘴里嘀咕,“在母亲那处用膳规矩着实多,哪里吃得下。”

      *

      “上哪去了?”平阳侯府正房传来一声怒吼。

      “回父亲,儿子去找阿尘了。”这少年姿态端正,弓身在堂下站着。

      平阳侯冷冷扫他一眼,“成日里阿尘长阿尘短,十月里统共寻你五次,你次次在阿尘那处,成什么样子!”事情禁不得细算,一算起来仿佛怨气都聚了起来,越发不堪。

      “如今东峻内有梁侯蠢蠢欲动,外有南黔虎视眈眈,你不思上进,只知在儿女情长上动心思,早知如此,当日你母亲就不该生你!”

      谢存之不动,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父亲说得是,儿子也常常在想,母亲若是没有生我出来就好了。”

      “逆子!给我去祠堂跪着,向你母亲反省,何时知错,何时出来!”平阳侯手颤,背在身后。

      “父亲无需动气,儿子这便去,左右我害了母亲,此生我都欠您的。”谢存之直起身,看也不看他,转身便走。

      “逆子!”平阳侯见人走了,身子椅子几案上滑落,无力地坐下,“苏钱!”

      一个半百上下的家丁忙跑了进来,“侯爷!”

      “给那个臭小子送点吃的。”

      话音刚落,之间门口溜进一玄青色影子,“不劳烦了,儿子就在这儿吃!”

      “你!”

      “苏钱,传膳吧。”

      平阳侯干瞪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儿子知错了,您有台阶就下吧。”谢存之拍了拍身旁的矮凳。

      “错哪儿了?”定国公坐下,语调略平复了些。

      “您难得早下值,特意回来陪儿子用膳,儿子在外贪玩,错了。您气我贪玩,口不择言提起母亲,儿子也来了气,用母亲气您,错了。”

      “哼,臭小子。”

      谢存之瞧他开始夹菜,知道是哄好了,便开口:“父亲,近来身体可好,江太医开得方子还在吃么?”

      “在吃,苦得厉害,改日我见着他再问问,能否换个方子。”侯爷闷头扒饭。

      “父亲,江太医上次开得可是药膳,哪里苦得厉害?”谢存之停下筷子,逼问道。

      “你管好自己就成了,别管你老子。”

      “苏钱,父亲多久不曾喝药了?”

      平阳侯与人挤眉弄眼,谢存之听人支支吾吾,猛拍了下桌子,“张琅,你日后早晚请父亲喝药。”张琅武功高强,曾一人挑了香山派八百匪徒,如今用他来对付父亲,多少沾点吓唬。

      “成何体统,儿子管老子,你反了天了!”侯爷抬手要扔筷子,谢存之一把按下了。

      “父亲,偷着乐吧,吃饭。”

      平阳侯抬起筷子,“正经些,前些日子听圣上的意思,顶多到年关,咱们俩便该去潭州了。”

      谢存之眉心微动,低首吃饭。

      *

      “再过两月,便是你及笄的生辰,可不能再耍小性子。”

      用过晚膳,李与尘被大夫人留下说话。

      “毕竟男女有别,今日起少于谢存之混在一处,整日刀啊剑的,不似个女儿家。”大夫人湖蓝芭蕉纱的上衫拂过杯盏,眉头轻蹙,眼瞳里微微有些烛火,唇角向下抿着。

      “女儿知晓了。”

      “前些日子,宫中递了消息出来,你表姑母说长久不见你,想邀你进去住些时日。”

      李家与当今皇后同出一族,虽是远房表亲,然李氏一族大多衰败,如今有名望的不过卫国公与工部尚书两支,为着同族之亲,渐渐亲近起来。

      又因为李与尘出生的日子碰巧与太子同一日,皇后娘娘便有了亲上加亲的意思,李尚书以女儿年幼,待他二人大些再定拖着,而今李与尘已到了及笄之年,皇后娘娘那边便有了定下的意思。

      “姑母可说何时去?”

      大夫人抬手摩挲了两下臂钏,血红色的宝石漾起光来,照到李与尘脸上,“娘娘开了口,自然是这两天的事,你该抓紧学学宫中礼仪才是。”

      李与尘盯着面前的杯盏出神,进了宫出来可不便。

      红宝石光一瞬瞬耀着她的眼,大夫人道:“你如今出落得不错,上回卫国公夫人的赏花宴上,我瞧了一圈,满皇城的姑娘,都不如你。”

      “母亲拿我说笑了,女儿粗鄙,不能与人相比。”

      “我可不说笑,到底是我生出来的。”大夫人招了招手,“沁相,去,把库房里一个雕花紫檀的匣子拿过来,要那个三层的。”

      “平阳侯府水深,你与世子虽一同长大,到底要走的路不同,从前年幼便罢了,日后还该有分寸些。”小匣子打开,里头是谢存之这些年送给李与尘的东西。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她见了东西,一时心慌起来。

      “原先我与你父亲只想让你无忧长大,而今皇后那边施压,若无差错,你便是太子妃的人选,这些东西若留着,早晚要生事端,不如早些解决了。”大夫人点了点东西,“非得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白教你了。”

      “表兄前岁不是已经娶了宝珠姐姐么,为何还要我?”

      “宝珠不过是嫡女当嫁,寻不见合适的人家,咱们做个人情罢了。”

      “所以我们都是父亲母亲的人情么?”她抬眸直视母亲,心里一阵砰砰,语调也有些抖。

      大夫人的臂钏撞了杯子,“不光你们,我与你父亲又何尝不是别人的人情呢?我们可以做人情,你们又为何不行?”

      李与尘半臂椅子方几上,脖子直往下沉,“母亲,我是你的孩子,你不心疼我一分么?”

      “你从小到大吃的用的,还不够一分么?”

      她再坐不下去,“母亲,女儿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休息了。”

      大夫人懒懒靠着雾青绣花枕头,“东西别忘了拿回去,明日便还了。”

      李与尘头也不回掀了帘子。

      *
      第二日

      “平阳侯接旨!”

      天色将将傍晚,侯府正是热闹的时候,今日平阳侯身体不适,不曾上朝,方用过晚膳,圣旨便到了,匆匆忙忙跑出来十多个人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南黔犯我边境,罔顾恩义,朕不忍百姓受辱,着卿率军镇守,即日启程。钦此。”

      “臣接旨。”平阳侯起身接过圣旨,“高公公,喝口茶再走吧。”

      高公公没有推脱,随侯爷进了内厅。

      “此事不久前才提出来,怎么才几日的功夫便定下了,公公可知道些内情么?”

      “旁的奴才不清楚,不过今日早朝时,章尚书重提此事,潭州似乎出事了,圣上在上宇房与几位大臣商议了一下午,这才下了圣旨,请侯爷前去。”

      平阳侯低首思索着什么,没一会儿便送人出去了。

      谢存之今日没去学堂,也一道听了旨,原料想年关过去还有一月有余,这几日寻个机会告知阿尘,二人好好道个别,平日虽吵吵闹闹,他们心里总是要好的。

      可惜昨日闹了别扭。

      “存之,听见了吧。”平阳侯将他唤进里屋,“潭州受南黔搅扰已久,圣上眼下急着派我过去,约莫是梁侯那边有所行动,若内外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薛祈安将军镇守潭州二十余载,为人刚直且手段颇高,有他在,圣上为何如此着急?”

      “薛将军年事已高,其子薛良娶了安平郡主,而安平郡主的母亲与梁侯夫人是手帕交,里头弯弯绕绕,圣上想必生了猜疑。”

      平阳侯揉揉脑袋,“你老子我不爱掺和,随他们去,咱老老实实替圣上做事,心里有个数就成。”

      “只怕咱们不想掺和,有人非要将侯府牵扯进去。”谢存之阴着脸,“父亲还不明白么,只要平南军听你一日调遣,侯府便不能独善其身,咱们还该留后手才是。”

      “哼,不必你担心,你仔细学好课业,读好兵法才是正经。”

      谢存之还要说些什么,平阳侯却将他赶了出来。

      旨意已下,离开京都是早晚的事,即便他不去管父亲朝堂之上的事情,总还有与阿尘的事情挂在心上,因而叹着气坐在父亲的院子门前,不愿多动。

      李府消息灵通,这会儿大夫人便传消息给李与尘了。

      “姑娘,大夫人说世子马上要去镇守边境,没个两三年回不来,劝姑娘还是早早的做个了结,省得日后变心都成了自己的不是。”

      她偏过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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