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八千个逆子》荀循

3、你敢拿正眼瞅我？

　　“走啊、吃饭去。”
　　一听宋黔丰说吃午饭，夏红玉立马扭头催张伟征，“走、快走快走。”
　　看着她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积极，张伟征无奈地咧咧嘴。
　　半路上，夏红玉期待地说：“今天周四，再有一天半就周末喽！”
　　“这么高兴，万一周末给安排工作呢？”张伟征刚一说完，自己都感觉这话说得有些扫兴。
　　“实习而已，不至于周末两天全给咱们占去吧？”宋黔丰搭话。
　　张伟征紧跟着说：“问题不大，明天、等明天我打听打听。”说着又有些犹豫，“还、问么？”
　　其他两人也是犹豫着说不出个准话。
　　实际大家心里都有些忐忑。
　　比如张伟征就觉得自己刚来学校，手里没有固定的任务，全是指导老师王老师安排或者转达的。但他又总感觉、好像王老师不是“那么的”靠谱。
　　一是担心王老师漏掉什么通知；
　　二是基于这种担心，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多问更保险，只是容易惹人烦。
　　不过这种担心属实是他多心了，区区实习老师，还能把学校从内部瓦解不成。
　　就这样三人走进食堂。正往打饭窗口走的时候，他们都隐约感觉有人在叫自己。
　　最后还是宋黔丰率先发现的，是吴老师在靠窗户那边的餐桌招呼他们。
　　在宋黔丰的示意下，张伟征和夏红玉也看到了吴老师、以及“众多”其他老师。
　　尽管尚未建立更深的默契，三人还是不约而同地心里咯噔一下。
　　吃饭的时候碰见还不太熟悉的领导。对方还大庭广众地喊你过去。
　　张伟征站在宋黔丰旁边，模糊听见了一个小声的“坏了”。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个形容很贴切。不自在地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尽管他不戴眼镜，但鼻梁骨咱还是有的。
　　乖乖巧巧地走到吴老师旁边，先跟吴老师打声招呼。
　　实习生嘛，大学没毕业乖巧一点也不突兀。出门在外就靠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唤醒“社会娃儿”的良知了。
　　吴老师寒暄道：“刚来食堂啊，来、这是轩主任，咱I部主任。之前是不是见过啊？”
　　又给轩主任和其他老师提了一下他们三人，“这是咱I部的新力量，面嫩吧，刚来几天，小宋、小夏和小张。”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介绍，尤其是在食堂、众目睽睽之下，张伟征盼着宋黔丰赶紧说说场面话应付过去。
　　还好没几句话之后，轩主任先说了：“行，先去打饭吧，以后多的是机会熟悉。”
　　王老师也是在场的，跟着附和道：“对对，去吃饭吧。”
　　腻腻歪歪一阵，吴老师又嘱咐他们：“打完饭到这来就行，这有位置。”
　　张伟征三人一边“好好好”，一边往打饭口那边退，还不耽误他注意到王老师偷偷咂嘴。
　　一番冷静自持下，他们淡然地带着打好的饭回来。果然还有位置。
　　不过毕竟他们来得晚，没过多久轩主任就吃完先离开了。
　　多少是松了一口气。
　　餐桌上话倒是不多，没吃几口又有一个老师站了起来。
　　认不上来，张伟征感觉这位老师似乎也是后来的，刚才就没看见。也可能是当时对方正在打饭。
　　只见这位老师一边站起来一边盯着窗外。
　　说起来他们这桌是挨着窗户的，能看见隔壁食堂吃完饭的学生经过。
　　这位老师也没管桌上的餐具，身形近乎是追出食堂的。
　　王老师他们自然也好奇地向窗外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继续吃饭了。
　　餐桌上，吴老师小声跟他们说，“那位是教务处的老师，应该是有事儿。要是不回来的话、你们帮忙把餐具收一下。”
　　懂了，抓纪律去了，祝同学们好运吧。
　　张伟征莫名地看了王老师一眼，就王老师的风格而言，他对3班纪律方面的情况持谨慎态度。
　　午休结束，回到办公室。
　　“王老师，下午有数学课吗？我们提前过去。”
　　“啧，又是这句。”王老师瞟了张伟征一眼，“我一会快把我课表给你。”
　　张伟征嘿嘿笑着，也没主动承认他有。
　　“怎么上来就是两节自习课，下午都让自习课给占了？”王老师对着学生版的课程表看来看去，眉头都没松开过。
　　过了好大一会儿，“这不有一节化学嘛，吴老师的，直接找吴老师。”
　　听这边提到了化学，宋黔丰出声道：“我听吴老师说化学好像换给生物了，那个……”
　　生物陈老师正好在旁边，“对！第三节化学上生物，听课的话你们直接去班里好了。我例会结束不一定回办公室。”
　　于是王老师眉头一松，小手一摊，“这不就得了嘛，这是咱们生物老师，陈老师。”
　　敲定听课的事情，他又看着课表，“噢~我才反应过来，一会儿是例会。”摇晃了一下脑袋，又说道，“那也用不着直接排两节自习啊！”
　　王老师说完打算继续办公，却还是忍不住抱怨，“这个‘破’例会周周都开，又是卫生，又是纪律，反正就是要扣分。”
　　陈老师笑着说：“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虽然确实烦。”也不知道说的是抓纪律还是学生违纪。
　　“可不就是烦嘛。一天天光盯着学生那点儿小错小病了！”王老师看上去相当不耐烦。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陈老师下意识地觉得说的是学校教务处和一些后勤老师。
　　她平日甚少接触非教学岗位的同事，毕竟不带班。但不妨碍她就事论事地提醒：“哎，职责不同嘛这不是，咱提醒到位学生不就行了吗。咱谁也强求不来啊！”
　　“那可不，我就当没听见。他就是站我面前了，那说的也不是我。”
　　陈老师闻言一愣，后面打个哈儿哈过去了。
　　他们这里聊得有来有往的，张伟征三人从约好听课的事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地伏案看书了。
　　真的是半点也不敢掺和啊！这谁敢冒头啊？！
　　看得出来，王老师心情不是很美丽。
　　宋黔丰听着例会、卫生、扣分这些，心里哦吼不断。
　　正好他工位所在位置是块“风水宝地”，极其隐蔽。他悄咪咪摸起了手机。
　　实习小队七人大群。
　　宋黔丰-小的们，新的风暴已经出现，1、2、3开始
　　方洪-怎么能够停滞不前、、但是什么风暴
　　夏红玉-[大拇指]
　　张伟征-？
　　甄卿-什么情况、你们怎么这么空闲[羡慕]我也想去I部了
　　宋黔丰-我们一会儿有例会[挑眉]
　　方洪-？我们也有啊，好像是一起开吧、而且这也不能解释你上班时间刷手机
　　宋黔丰-呦呦呦，我这是提醒你们别忘了参加例会
　　宋黔丰-而且你们也在刷手机
　　张馨-可别说了，赶紧准备准备，别出意外才好
　　夏红玉-[OK]
　　张伟征退出窥屏，一转头就和宋黔丰对上了视线。
　　两人都没什么反应，默契地错开了视线，若无其事。
　　马上要出发去参加例会的时候，吴老师和李老师分别回到了办公室。
　　什么时候我也有底气踩点上班啊-张伟征心想。
　　夏红玉问了李老师关于教案的几个小问题，李老师大致解释一下后，也是准备带夏红玉参加例会。
　　宋黔丰本来坐得好好的，见夏红玉他俩都如此积极，为难了片刻还是走向了吴老师。
　　“吴老师上午收上来的作业我改完了，我拿给你看一下吧。”
　　“先放我桌上吧，这个不急。一会儿例会知道吗？下午都有什么安排？”吴老师一边拧紧水杯一边问。
　　“下午第三节听生物老师的课，说好了，我们三个一起。例会的事听办公室老师说了。还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行，多问，办公室这么多老师在呢，各种事都多学习学习。光指着我肯定不够的知道吧。”吴老师指点到。
　　“嗯，多听多学嘛，吴老师放心。”宋黔丰果断答应。

　　张伟征本以为例会就是到某个专门的会议室一起开会，带那种会议桌的。没想到跟着一路来到个扇形阶梯室，像礼堂一样的地方，有发言台那种的。
　　礼堂已经有一些人了，宽广的坐席上大家都是靠前排坐的。但张伟征三人还是挑了一个不前不后不打眼的位置，既不远离人群，又不会离舞台太近。
　　后面II部的四位实习老师也过来了，坐在同样差不多的位置。
　　看来大家大学都没白上啊。
　　开始发言的时候，张伟征看了一下人数，估摸应该是高二年级三个级部的全体会议。这队伍也不小了。
　　讲话内容，说实话，很枯燥，多个领导按级部挨个发言，张伟征不是很认识，有的讲话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例会结束之后，第二节课还没下课，王老师大概也没什么心情去班上检查自习情况。
　　于是他们跟着一同回到了办公室，准备下一堂的生物课。
　　张伟征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那边的王老师已经整个人都“躺”进了椅子。
　　先是抱怨似的“唉~呀”一声，再然后就将双手枕在脑后。中老年人无惧办公室里的各种目光。无关痛痒。
　　“大会小会不断啊这是！”紧接又感叹地道了声“周四”。
　　张伟征翻看着手中崭新的生物课本，这是生物老师提前给的。这会儿陈老师确实不在办公室。
　　他问了一句：“王老师，咱们是每周四都开例会吗？”
　　“对，每周都开。会有通知的，你等通知就行。”
　　“好。明天就周五了，学生们周末放假吗？”
　　欸！不问自己放不放假，就问学生放不放假。这就叫“变通”！
　　“啊、这周不放吧？好像上周末刚放过的。”王老师犹疑地说。
　　感觉铺垫得差不多了，张伟征直接问：“那我们周末是跟现在这样照常的吗？”
　　听了他的话，王老师脱口而出：“不用不用。嗯……咱高二是两周一放假，中间的这个周六日呢是会给排课。”
　　我说呢！课程表是两周排一起。
　　这边王老师接着说，“就是课程表上会写的、我这就把课表给你。”说完他在椅子上撑了一下，“反正你不用过来，这个阶段周末要么是追进度，要么是开始刷题了。”
　　看着王老师在桌面上翻找，张伟征表示道：“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等以后的，现阶段、不用。”王老师翻了半天也没翻出来，他挪了挪椅子，往文件那边近了近。“我周末上课也就留点试卷，可能看情况讲一小会儿。而且也不是整天都在学校，上完课就回去了。等哪天忙不过来了再找你。”
　　“好。”张伟征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王老师那边好像是找到了，“唰”地一下抽出来几张纸，扫一眼就往他这边一递，“呐、两份，自己研究一下。”
　　“哦，好好。”接过课程表，回到自己工位简单研究一下，主要是看看教师版的，类似日程表的那种。但还是看学生版的顺眼。
　　小分队群里。
　　宋黔丰-听王老师意思，咱周末可以自己安排了呗
　　保险起见，张伟征还是回道-本周末还是排课了的，王老师这里倒是不用我过来，你们可能还是得和指导老师确认一下
　　宋黔丰-不用了吧[骂骂咧咧]
　　夏红玉-[保持微笑]
　　张伟征-祝你们好运[挥手]
　　幸运的是，本周末都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安排。
　　时间很快到了周五晚上，是之前约好的聚餐，七个实习老师全到了。

　　虽说是同一届的同学，但毕竟大家专业不同、分院不同，所以他们也只是组成小队后简单认识了一下。
　　来到一中后，根据年级的安排，又分成了I部、II部这两拨儿。
　　所以张伟征和其他人还真是不太熟悉。后面还有三个月的实习呢，聚餐也算是拉进一下关系，在新环境大家有个照应。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的，虽然说不上特别热烈，不过夏红玉和张馨看上去很是热络，中间还带着用饮料碰了几次杯，有点“觥筹交错”的意思了。
　　看着张馨张罗着饭桌上的话题，张伟征还和夏红玉一起给她打配合。
　　说着说着，他发觉其他人都放下筷子了，不动声色地再夹了一筷子菜，麻溜得两三口也吃完了。
　　对面张馨正说着：“感觉咱们一中还行。而且我们II部的教室在三层，你们I部是在四、五层吧？”
　　“对！”夏红玉认同地看向张馨，“而且还没有电梯，我这一周全在五楼六楼的教室来回跑，连四楼都没去过。”
　　说起这个夏红玉就有些气，“我本来想着穿稍微带点儿跟儿的鞋，看上去更像个样子嘛，就没带平底的鞋过来、就带了一双寝室穿的。”
　　张馨也恍然意识到，“哎、那你教学楼、宿舍楼都是穿的高跟鞋走的楼梯呗！我之前还没注意。”
　　说完她又提议道：“咱明天去逛逛吧，好像哪里有个商场、大厦来的。”
　　其他人面对张馨的提议，有的答应、有的推辞。
　　张伟征略微苦笑：“我就不去逛了，周末再缓一下。这实习第一周过得迷迷瞪瞪的。”
　　宋黔丰只是表示：“我就不去了，以后有机会的吧。”
　　几句话的功夫，张伟征视线大多放在残羹剩菜上，突然宋黔丰凑到他旁边小声问道：“吃完了？”
　　稍微一扭头，他看向宋黔丰。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小声回复，“吃完了。”
　　见张伟征一副乖乖的样子，宋黔丰左侧眉眼陡然轻微跳动了一下。
　　熄了去KTV唱歌的念头，宋黔丰坐正，笑着开口问聊天的众人：“都吃好了吗，用不用再点几个菜、甜品什么的？”。
　　其余人纷纷说“不用不用”。
　　“行、那今天先这样，咱回学校吧。明天还要逛商场的话，今天也早点回去休息好。”
　　“哎~你不会有什么安排吧？”张馨直白地打趣他。
　　宋黔丰正义凛然地表示，“我哪有什么安排，要不一起去KTV，唱会儿歌？”
　　说着完还活动脑筋思考了一下，“嗯……不知道唱完歌，那个时间再进校麻烦不麻烦。”
　　这么一说大家也没谁提议去其他活动了，找了个车一起回了一中。
　　初到一地，大家还是比较克制的。往后日子还长。

　　回到宿舍，张伟征把椅子往外一拉，人往上一砸，“唔~”地长出了一口气。
　　宋黔丰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刚吃完饭回来就叹气。
　　他走过张伟征的时候，还顺手拍一拍他的肩膀。
　　“没、明天就周末了，可以轻松一下了。”也没解释自己叹的什么气，张伟征把话题往周末一扯。
　　“对啊，周末了。明天早起吗？”
　　早起这个事吧、其实张伟征还在犹豫明天到底去不去办公室或者教室。
　　如果去吧，毕竟王老师已经说过不用去了，自己再去就显得过于积极，而且主观上自己也不想周末加班。
　　如果不去吧，毕竟自己现在就住在学校里，这么方便，而且年级里确实排课了，还是自己指导老师的课。
　　他纠结地用手捂住额头，手指插进头发从发际开始穿到脑后，接着手臂往后一展。
　　别说，发丝还挺凉快。烦死了，想发疯。
　　又叹了一口气后，张伟征惨兮兮地喊了一声“丰哥啊~”。
　　“怎~么啦？！”宋黔丰有点诧异，“你什么情况？”发的什么神经？
　　“没事，我就叫叫你。”张伟征不咸不淡地敷衍道。
　　“你**我这就去弄你。”
　　“丰哥冷静。”
　　宋黔丰怼了一下他的肩膀就走开了。也就是刚相处没几天，再加上张伟征平时比较正经，不然宋黔丰可不会这么好打发。
　　发完神经的张伟征见宋黔丰没理会自己，轻咳一下，端正一下语气，泰然自若地问：“丰哥啊，三个月的实习啊！怎么熬啊？”
　　“那还不简简单单的。你遇到问题了，问问王老师，你自己解决不掉的，跟我说，我帮你。”
　　“我去！感动啊小丰老师。”
　　“滚蛋！跟你说正经的呢。”没好气地驳了他一句。
　　“行吧。”张伟征简单回了一句。
　　他这边正发着呆，那边宋黔丰好像是鼓捣完了，也坐到桌子前。
　　“终于周末了，明天晚点儿起。哎，就咱们吃饭那地方，附近就有一家KTV，下回带你唱歌去。”
　　宋黔丰一脸意动地鼓动他，张伟征却兴致聊聊，“唱歌啊……”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宋黔丰挑眉，“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愁啊。”
　　听到这不明不白的回答，宋黔丰无语地顶了顶腮，放松一下面部表情，“你愁什么啊？唱歌唱得太难听？水平一般？”
　　“喔！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不像话！太不像话！张伟征觉得自己唱歌水平还可以的，起码称得上是感情充沛的。
　　“那是什么？”宋黔丰又问，“实习？咱就听学校安排就行了啊！别管听课、讲课的，也没提什么要求啊！”属实有些多愁善感了
　　“我去、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张伟征绝不承认事情有他说得那么容易。
　　“本来就没什么难的。你想开点，咱能惹出什么问题，这么大个学校，还能让你一个实习生给炸了吗！”
　　“炸学校倒不至于。我是觉得这刚开始实习，我就有一种被工作追着跑的感觉。”张伟征解释说，“我原本就没觉得工作会简单，但也没料想到是这种程度的。”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抱怨得太多了，连忙止住话头，“可能还是不熟悉这工作吧，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
　　宋黔丰也没什么好想法，只是顺口安慰说：“你已经不错的了，弄得我都要压力大了，你别……”
　　他突然想明白自己对张伟征是个什么印象了：正经但是拘谨。
　　他就说道：“你可以放开点儿，就别那么拘谨。像刚才吃饭的时候，都听不见你声音。”
　　张伟征看了他一眼，无言以对！
　　差点没压制住自己的叛逆心。告诉自己，算了，他也是好心。
　　他扫过来的一眼和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宋黔丰恍然大悟。
　　还是个犟骨头！有意思了。
　　正经、童真（？），但是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