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边缘》日光笼子

20、二十

　　“小妹，我和你嫂嫂都出差了，今天能麻烦你去学校接下渊渊吗？”电话那头说话的人是江蔓藤的亲大哥江野原。
　　两人相差了九岁，关系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接去爸妈家吗？”江蔓藤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此时她坐在副驾，开车的是童莲音。
　　“对，你也晓得爸妈住在城北，没有车过来不方便，只能麻烦你了。”
　　“好的，我知道了。四点半是吗？好的，再见。”江蔓藤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四点零一分了，这会儿要是去逛超市接人肯定来不及了，于是看向了身边人。
　　童莲音皱了皱眉，有些不太开心。刚刚那通电话开得是免提，她差不多听了个全。
　　江蔓藤今天是调休，两人好不容易凑到一块休息，头天晚上就商量好出去玩，结果折腾得太晚，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天的规划全乱了。
　　童莲音起床吃了点东西后又和江蔓藤腻歪了会儿，算上化妆打扮，等到两人真正出门时时间又溜过去了两小时。计划是要去逛森林公园的，哪成想倒霉催的碰上堵车，半道被堵的怀疑人生只能改道回城区逛超市去，打算买些食材，甚至她都想好了晚上由她亲自下厨，现在大概率也泡汤了。
　　江蔓藤看着童莲音有些低气压的表情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才开口喊她的名字：“莲音。”
　　“不要，我不想去。”童莲音不假思索地说道，只是她心里明白到最后肯定还是要去的。
　　江蔓藤叹了一口气，说：“你到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来。”
　　“你干嘛？什么意思啊你？你也不许去。”童莲音冷了脸，这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一根筋死脑筋，气死她了。
　　我说不想去，你就要自己去是吗？
　　明明说些好话，求求她，她不就去了吗？这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童莲音快要呕死了，她点了一脚油门，车速一下彪了上去了，唰的一下，那个路口就消失在后视镜里了。越过那个路口后她心底才畅快了些。
　　“你慢点。”
　　“不慢，又没超速。”
　　“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安全置气好吗？”江蔓藤柔声道。
　　“我没生气。”童莲音的态度软化了一点，熟练的踩离合挂挡，档位降了下来，车速也慢了下来。
　　“好，你没生气，但下次不许这样了，真的很危险。”江蔓藤好声好语的劝导。性子执拗，又容易上头，有时真的很担心，怕她因着性子出意外。
　　“我有分寸的，我开了四年车一分没扣过，技术上也完全不用担心。”
　　“每年游泳淹死的人有一多半都是会水的，而且水性还很好。”
　　“好了好了，又不知道用从哪听来的话念我，你是我妈吗？”
　　江蔓藤识趣地闭了嘴，她看了眼时间，然后看向了窗外，完全没再提前面的事。
　　前方红灯，童莲音把车停了下来，她手指不时的点着方向盘，倒计时结束前终于忍不住了，抿了抿唇，不自在的开口：“去哪？”
　　“你想去哪去哪。”江蔓藤声音依旧温柔，只是语调变得有些平淡，没什么起伏，情绪完全隐藏了起来。
　　好嘛，现在又变她生气了。
　　童莲音无语了。
　　江蔓藤生气不吵不闹，不熟的人压根看不出来她生气，但童莲音能立刻察觉到，其实也说不上来和平时有很大差别，只是一些细节上会有不同。
　　“那去你侄女的学校。”
　　“好。”
　　“江蔓藤！”
　　“怎么了？”
　　“我在好好和你说话，你非要这样子是吗？”
　　“我也在好好听你说话，好好回答你不是吗？”江蔓藤回过头，眼神十分真诚，语气里也找不到半点阴阳怪气的意味。
　　可童莲音听着就是不舒服。
　　“随你。”童莲音打了个转向，随后左转驶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去往江蔓藤侄女所在的小学方向。
　　两人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童莲音觉得有些委屈，好好的假期变成这样，什么地方都没去成，还吵架冷战，有种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感觉。她手指牢牢的抓着方向盘，修剪的平整的指甲都快陷进皮里去了。
　　虽觉得自己不该对江蔓藤使性子，但她并不想服软。她敲定主意这一次除非江蔓藤主动找她搭话，不然她再也不要理她了。

　　名思小学大门前的那条路不让车子进去。
　　童莲音在附近找了临时停车场停好了车，放下手刹，解了安全带，但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
　　江蔓藤率先下了车，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扒着车门弯腰看她。
　　“下车吗？”
　　童莲音哼了哼，这才不情不愿的下来。
　　江蔓藤走出去几步，发现人根本就没跟上来，一回头那人还杵在车门边，跟站岗似的。乳白色的外套加雪白色的小车，童莲音自己也白，看着挺养眼的。
　　江蔓藤走了回去，站到童莲音面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她的掌心。
　　童莲音不说话，垂眸看向她的脚尖，吸吸鼻子，绷着嘴角，并没有开心的样子，甚至更委屈了些。
　　小孩子。明明在别人面前完全不会这样，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有改变。
　　江蔓藤无奈的笑了笑，拿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下周末我去你那边陪你，你想干什么都行，别生气了，好吗？”
　　“真的？”
　　“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明明就有，还很多次。不过童莲音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走吧。”江蔓藤看把人哄得差不多以后，才开始往学校走去。
　　童莲音走在后头，半路上轻轻拽了拽江蔓藤长发的末梢。
　　“怎么了？”
　　“我想吃鸡蛋仔。”声音带着些软糯。
　　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了？
　　江蔓藤眼睛扫了个来回才发现，街对角有个阿婆在摆摊卖这个，边上还聚集了些带着小朋友的家长。
　　“好，等会儿接完渊渊给你们一人买一份。”
　　童莲音的眼里终于漫上了笑意。

　　正值放学之际，校门口都是些带着小黄帽的小朋友，以及各样式的学生家长，冷不丁混入两个打扮靓丽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不免让人多看两眼。
　　童莲音对这帮小屁孩没什么兴趣，全程绷着一张脸，看上去十分高冷，不过江蔓藤倒是对谁都笑盈盈的。
　　“爸爸，那个姐姐好漂亮啊。”一个小朋友突然指着江蔓藤喊道。
　　那是，眼光可以啊小胖子。
　　童莲音听到有人夸赞江蔓藤突然就臭屁起来，连带着看这些小孩都顺眼多了。甚至还勾了勾嘴角，给那小孩投去了友爱的眼神。
　　“爸爸，你快看呀，真的，比我妈还好看。”
　　小朋友的爸爸尴尬的对着她们笑了笑，就赶紧把自家有些社牛的孩子拽走了。
　　童莲音忍俊不禁，在他们走后更是连人都快要笑倒了，江蔓藤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扶了她一把就一个人走到保安大叔那边去做登记了。

　　吕渊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早早地等在楼下，她的身边还跟着几名学生，其中就有吕渊，站在最边缘，不太起眼又有些怕生的样子。
　　江蔓藤笑着上前跟老师打了个招呼，江野原一早就跟班主任打了电话，说今天孩儿她姑姑来接她，面前这个应该就是了，于是也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就去把吕渊牵了过来。
　　吕渊怯生生的，有些扭捏，看起来不太敢认她这个姑姑，毕竟好久没见了，小孩又内向，于是江蔓藤便捋了捋裙子蹲到吕渊的面前去了。
　　童莲音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听江蔓藤说这小孩怕生，便没有跟过去。
　　“渊渊啊，还认得姑姑吗？”
　　小姑娘点点头，肉嘟嘟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小酒窝，犹豫再三还是甜甜的喊了声“姑姑”。
　　姑姑很温柔，很漂亮，每年过年都给她大红包，她喜欢姑姑。
　　“真乖。跟老师再见。”江蔓藤抱了抱吕渊然后牵起她的手跟老师道别。
　　“老师再见。”
　　“嗯，小渊再见。”
　　吕渊犹豫了一会儿，跟其中一个脸颊上贴着创口贴的小女孩也道了别：“小野，明天见。”
　　小女孩眉毛粗粗的，脸蛋小小的很漂亮，不过眼神又有些凌厉，和某人很像，江蔓藤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小女孩并没有理吕渊，似乎有些高傲。
　　班主任出来打了圆场：“小野跟小渊说再见。”
　　“再见。”叫小野的女孩这才惜字如金的开了口。
　　这孩子，班主任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跟吕渊挥了挥手。
　　吕渊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因为女孩和她道别而眼里亮晶晶的。
　　江蔓藤觉得有趣，看来自家侄女很喜欢那个小野，于是又多看了小野几眼，结果被小野瞪了一眼，她不在意的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这下小女孩反而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对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有了个深刻的印象。
　　江蔓藤回去便和童莲音说了这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小孩凶凶的很某人的调性如出一辙，很好玩。
　　童莲音则不屑一顾，哪里像了，完全不一样好吧。不过她小时候确实也挺高傲的，看不上一般同龄的小朋友，还特别调皮。不过这些糗事她这辈子逗不想江蔓藤知道。
　　童莲音看着有些胖嘟嘟的吕渊有点可爱，就想去逗她，从兜里掏出一块太妃糖递给了她。
　　吕渊看了童莲音一眼，又看向江蔓藤，没敢接。
　　“拿着吧，这位姐姐和姑姑关系很好很好，不是坏人哦。”江蔓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可我妈妈不让我吃糖，说牙齿会烂光。”
　　“偶尔吃一吃，然后再好好刷牙，就不会了，放心吧。”
　　吕渊闻言这才接过糖果，剥开糖纸，安心地放进嘴巴里吃了起来，一时小脸鼓鼓的更可爱了。
　　江蔓藤还贴心的把她手里的糖纸收走。
　　“你哄她跟哄我完全不一样。”吕渊贴到江蔓藤耳边，有些吃醋，“你对她特别温柔特别有耐心。”
　　“会吗？”
　　“会。”
　　“怎么小孩的醋你也吃。那我等下给你买两份鸡蛋仔，只给她买一份可以了吗？”江蔓藤笑得眉眼弯弯，也附耳道。
　　吕渊有些不解的看着姑姑停下脚步去和一旁好看但总是莫名冷脸又有点凶凶的姐姐咬耳朵，姑姑还一个劲地笑。
　　真搞不懂她们这些大人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