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薛定谔的记忆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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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死了……好脆弱。
人体血液很烫，我的机体好像出现了某种故障……滋滋……陌生数据流、滋滋……清除……滋滋滋……】
——节选自《人类观察日志·RN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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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的刀光划过长夜，短暂照亮了知原知也的眼睛。
“啊——！天呐，他有刀啊！！！”
“该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犯吧？！好可怕……”
“快报警！！那家伙绝对会杀人的！！！”
人群发出尖叫。之前被知原知也护在身后的三个人类幼年体也吓得小脸惨白，扑腾着小短腿就要往自己这边冲过来。
“——大哥哥！你没事吧？”
“——喂、你不要伤害人质！警察马上就过来了！！”
“别过来……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红衣男情绪激动极了，架在知原知也颈侧的刀尖因为情绪起伏不断颤抖，口中不断发出神经质的喃喃自语：“有理酱，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呢……我们的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你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一定要甩了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人声鼎沸，人群攒动。
一众或惊恐、或震惊的陌生面容中，有一个白裙女人，在听见这话的瞬间，脸上瞬间涌上一抹不可置信，紧接着满脸惨白，表情瞬间转化至绝望。
她的身形忽然摇晃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白裙女人的身材其实并不纤细柔弱。
从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展现的结实线条能够看出，她应该是那种经常健身或者运动，拥有强健体魄的健康型人类。
可此刻……
遥遥望向纠缠在一起的红衣男人和知原知也，女人的脸上，浮现出某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痛苦与懊悔交织，爱恋与怨恨缠绕。
她浑身肌肉绷得很紧，但那具结实有力、原本如风中白杨般挺拔的身躯，却在那种情感的激烈拉锯中，仿佛耗尽全部力气，在夜色中踉跄，仿佛随时会在夜色中轰然倒塌。
她原本应该是强壮的，有力的，像荒野上率领族群奔逐游猎的雌性狼王，无所畏惧，高傲野性。
可此刻，她却在目睹仿佛被逼入绝境、困兽犹斗的伴侣之后，一下子丧失了所有搏杀的勇气，放弃抵抗，一如身上那件单薄苍白的白色连衣裙，在夜色的吞噬与倾轧下，浑身战栗，绝望颤抖……
身后，是崩溃嘶吼的红衣男人。
身前，是哀恸颤栗的白裙女人。
知原知也细细分辨着从他们身上体验到的那种浓烈的、汹涌的、亟待喷薄而出的东西。
——那就是人类的“感情”吗？
人类的感情，原来竟然可以奇妙到让人蔑视规则和法律、毫不犹豫剥夺同类的生命，哪怕接下来即将接受社会秩序的惩罚也在所不惜吗？
人类的感情，原来竟然可以奇妙到让人为了另一个人反抗命运，而在命运的巨锤狠狠砸下之后，又会为了保护对方，而心甘情愿隐瞒一切，任由秘密的漩涡将自己彻底吞噬吗？
……
【滴！扫描结束！发现路人npc——他选择了一场不该开始的爱恋，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现在，是时候为自己不成熟的选择付出代价了。】
【滴！扫描结束！发现隐藏支线npc——XO朗姆酒，一种经过两段式的陈酿而成熟的佳酿，一如站在你面前的她。她的动摇发生在很久以前，痛苦无法摧毁她，但爱可以——也许你可以找她聊聊，在她决定将那枚记忆卡寄出或者彻底毁掉之前。】
【滴！扫描结束！发现物品——「薛定谔的记忆卡」】
【物品提示】：一枚不应该出现却出现了的记忆卡，里面似乎储存了某些十分重要的资料，但因为其主人摇摆不定的态度，在完全得到它之前，没有人能断言它是否真正存在过。想要得到它，就需要通过一场记忆卡主人为你准备的、命名为“喜”的试炼。你准备好了吗？
……
隔着人群，知原知也和那个摇摇欲坠的白裙女人，目光遥遥交汇。
对上知原知也的视线，白裙女人似乎愣了愣，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拨开前方簇拥的人群，缓缓走近知原知也。
“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晴人……我们谈谈。”
女人轻声说，满含痛苦与挣扎的漆黑眼眸对上男人布满血丝的狰狞双眼。
她明显想要再继续说点什么，可男人已经听不进去了。
——女人的出现，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红衣男原本已经逐渐平稳的握刀的手，随着白裙女人越众而出的动作后，再次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有理酱！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那样对我的，之前的话只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冷静下来吧，晴人，我们已经分手了，别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两个人类隔着一具智能体，情绪异常亢奋地，展开了一番让智能体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感对峙。
知原知也一句都没听懂。
知原知也感觉有些沮丧。
虽然搭载了高维智能模块，但从本质上讲，知原知也却仍旧只是一堆冰冷的机械零件。
机械零件不懂得人类的爱恨情仇。
但由机械零件构成的知原知也，却对人类的情感情绪很有兴趣。
他耐心收录着两人的对白。
“不！我不同意分手！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是因为那些在我们约会时不停打给你、又被你挂掉的电话吗？那是你的什么人？家人？朋友？还是让你决定离开我的、被你爱上的另一个男人？”
“晴人、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是家人吗，有理酱？如果你是因为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话，为了得到他们的认可，我什么都会去做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的！”
“冷静一点，晴人，现在听我说——放下刀，跟我回去，这件事我们可以私底下好好聊！等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有理酱……”
红衣男人忽然惨笑一声，原本抵在知原知也脖颈上的刀，猛的抬起，雪亮亮、明晃晃的刀尖正对着自己左胸心口！
惨白的刀光在夜色中激起一片不祥的躁动。
红衣男人开始流泪，一边哭，一边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澎湃汹涌的情感，令距离他最近的智能体都感到了明显的不适。
“有理酱，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离开我，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负担，你的污点……”
然后。
“——再见了，有理酱。能死在最爱你的时刻，我很满足。”
寒光闪过……
“等等、晴人！”
“是血！是血！他在流血啊啊啊啊！！！！！”
“救命啊，死人了！！！！！！！”
惊恐的尖叫声，瞬间刺破了寂静的黑夜。
……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完全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智能体，先是感觉到一股炽热黏稠的液体喷溅到自己的脸颊上，紧跟着，眼前的视野就开始大片大片变得血红。
“……”
知原知也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人群开始拥挤、混乱，紧接着，是刺耳的警笛越靠越近。
挟持自己的红衣男人挥刀自尽了，而那个被对方尾随着、狂恋着、挽留着的白裙女人，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隐没在人群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推开知原知也，手忙脚乱去搀扶轰然倒地的红衣男人，有人则大呼小叫着指挥人群让开一条路，让风驰电掣赶到这里的救护车和医生们先进来。
现场一片混乱。
很快，越来越大的警笛声戛然而止，有一群眼熟的警察迅速分开人群，接管了现场，为首的警官知原知也很熟悉，正是他之前在投毒案中认识的小圆帽警官……
夜愈深。
风渐冷。
知原知也孤零零站在人群之后，垂下眼，沉默的好像一具没有激活过智能系统的机械体同类。
“——喂！你没事吧？”
衣摆处再次传来一股微弱的力道。
声纹系统捕捉到近在咫尺的声音来源，知原知也一顿后，慢慢低下了头。
下一刻，在三个幼年体人类惊恐慌乱的眼底，知原知也看见了满脸是血的、自己的倒影。
“你、你……”
蓝眼睛的男孩似乎是被知原知也浑身是血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好一阵，愣是没组织出有效的语言。
扎着发箍的短发女孩眼泪又掉了下来，但攥着知原知也衣角的手却没有松开。
长发的女孩抱着自己朋友，用那双漂亮又清澈的、如同天空一般的蓝眼睛注视着知原知也，然后，很费劲的伸出手，在自己口袋里掏了掏。
很快。
小小的人类幼年体踮起脚尖，将一条干净柔软的手帕塞进了知原知也的手心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声音虽然颤抖，语气却很坚定地说：“擦一下吧，大哥哥……你的脸上有好多血……！”
知原知也握着手帕，面无表情，沉默地注视着那滩已逐渐蔓延至自己脚下的血泊，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直到小圆帽警官目暮十三在目击人群七嘴八舌的证词下，阔步朝这边走过来时，蓝眼睛的男孩，忽然听见身边那个言行古怪的、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吓到的青年，低声说了一句。
“原来，心脏搏动的频率是这样的啊……”
“……什么？”男孩费解地抬头看向对方，“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哥哥？”
“我说，”在男孩瞳孔地震的注视下，表情冷漠、眼神空洞的青年声音低沉又飘渺，“——原来心脏搏动的频率，和血液泵出、喷溅在脸上的频率，居然真的是一样的啊。”
——原来，生命居然就是这样，脆弱而又滚烫地存在着啊。
知原知也想。
……
……
混乱的人群里。
一个面色复杂的男人压下帽檐，按住了自己的耳麦。
“目标死了。”
“知道了，我会把那东西回收的。但现在还不行。给我点时间。”
“哈，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家伙。放心，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行动的，Rum。”
警灯恰在此刻亮起，照亮了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和那张知原知也熟悉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薛定谔的记忆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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