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审问 ...
-
“少爷,把这个喝了吧。”
一位侍女举着杯靛青色茶水走出来,她俯身放到对方跟前桌子上,看着脸色难看的孩子说道。
“我爹呢?他怎么不过来?”
“老爷有事。”
“哦。”孩子是不敢催促自家爹爹的,可他嘴里还有股草丛的涩味与苦味,只能将杯子拿在手里,仰脸一咕嘟,将茶水全都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那味道果然消下去不少。
“再弄两杯给我那两个跟班送过去吧。”他将杯子推到对方身前,抬眸看着侍女说道。
“是。”
侍女躬了躬身,端着杯子出去了。
她一出门,站在门框左边,穿着身贴身菖蒲和服的男人就将交叉的手臂从怀中放下,他没有动,阴寒眼眸却紧紧盯着侍女手里的杯子。
“老爷,少爷喝完了。”
“嗯。”
侍女行了个礼,便端着杯子出去了。
她并没有看到男人那嘴角咧开的一抹冷笑。
…
一夜无梦。
时间来到早上,清晨雨露在外头分布均匀,白光透过窗沿照到整间屋子里,浅褐色的家具透着安逸,狗卷棘按照往常习惯睁开惺忪的眸子,脸上还有片刻的迷茫。
昨天尤新的记忆钻入脑中,他很快就清醒起来,掀开薄被去看旁边,却见宫角羽不知何时飞到小桌子上的那串铃兰花的枝干上,他身形倒竖着,翅膀略微有些收敛,是很明显的睡熟姿态。
想起昨天他在自己手指那不安分的样子,就觉得对方这样闹腾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幸好自己关窗了,不然说不定他要飞到哪里呢。他小心翼翼的穿好衣服,等起身时,又从自己口袋里抽出小本子来,用笔在上前写了一句话,然后走到那张小桌子前,轻柔的放了上去。
他推门而出,迈开小步子正要赶路,却见两个侍女急匆匆跑过来,而她们眼神,正看着自己。
“鲑鱼?”
狗卷棘眸子含着疑惑,却也停下自己脚步。
“少爷,家主叫你!!”
“对,早课先不用上了,先去主屋吧!”
说罢,一个侍女的手就拽着他急忙往前赶。
狗卷棘四岁的小身子,踩着小木屐怎么也不可能走快,他只能将全部心神放在脚上,任由对方拉扯自己走路,要不是对方这样硬拽着他的手臂有了支撑,或许还会踩空。
可侍女就像没看见一样。
而另一个侍女则担忧的看了亦步亦趋的对方一眼,她动动唇瓣想说什么,犹豫了几秒,也没说出来。
十分钟后。
迈进门的一瞬间,狗卷棘感受到好多束目光朝自己投过来,他记得上次这么多人时,还是自己酿成祸端的那次,不由的,他感受到些紧张。
“棘儿,抬起你脑袋。”说这话的男人是狗卷棘的父亲,他平常总是一副和缓温存的样子,可今天脸上神情却带着股凝重,以至于他说出来的话都变成另一股味道。
“鲑鱼。”
“你知道我叫你过来干什么吗?”
“金枪鱼。”
依旧是一身菖蒲和服的男人在旁边端坐着,他眉头轻巧的瞥了眼不知所措的狗卷棘,而后愤然扭头转向另一边,嘴里还分外明显的‘哼’了声。
也有两个男人面色同样不好。
“你是说,昨天发生的事跟你没关系?”
“蛋黄酱。”
“那你把具体的事情讲一遍。”
狗卷棘手指比划小人在手背上走路,然后又伸出三个手指一起走路,总之在手指比划期间,他扬起的小脸上很认真,也很纯粹,那眸光里并没有什么心虚,而是一眼望到底的澄澈透亮。
“鲑鱼鲑鱼金枪鱼蛋黄酱,海带腌鱼子海带!”
“所以,除了玩耍没有别的?”
狗卷棘一喜,认同的点点脑袋。
周围的几个人全都面面相觑,他们根本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知道狗卷棘一阵胡言乱语的叽里呱啦,家主脸色就从难看变的和缓起来,这种明明竖着耳朵却依旧不能插嘴的感觉让他们感到不悦。
——就好像蒙着白布的傻子一样。
“家主,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三儿子昨天昏过去到现在都没醒,医师都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急性中毒了,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我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但我也绝不会放任对方逃掉,请饶恕我这做父亲的心!”
“请给我们个交代!!”
“家主宽厚仁慈,此事绝对不会姑息,两位,暂时先不要争执了,当务之急,是找出罪魁祸首,才好让几个孩子心里舒坦一些啊。”
菖蒲和服的男人对两人劝导着,看似是劝,但如果往深处想,就知道绝对有添火烧柴的成分。
“对,找凶手。”
“那就先听山药兄所说。”
坐在主位的男人咳了咳嗓子,稳重的话音落下,“棘儿说,他们昨天玩耍过后就分开了,他一直都呆在屋子里,这事,屋内的侍女可以作证。”
“孩子身体为主,这样吧,我先派最好的医师给他们治疗,然后由手下去着手调查,保准在半刻钟内调查处事情的真相,劳烦各位等一等…”
“啪”的一声,男人猛的将手掌拍在身前桌子上,他折腾着扶着桌子站起来,指尖愤然指向站着的狗卷棘,嗓音里透着对事实的浓重怒火,“够了,查什么!!!还用怎么查?还不是他用咒言逼迫孩子们吃草的,我儿子晕过去前都跟我说了,因为他一个人霸占着只蝴蝶不给孩们玩,而且只不过是想碰碰,他就生气了!”
“你们儿子是不是也这样说的??”男人将眼神扫向其余二人,试图让他们为自己助威。
他们还没说话,家主的面容先冷凝起来。
“够了,吃草怎么会中毒,不过是另有隐情而已,你再这般固执己见,我会着重调查你的。”
“怎么不会?”
男人没看家主,而是盯着神色茫然的狗卷棘,然后拍拍手,将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医师唤过来。
“你且说说。”
医师弯腰恭敬行礼,低垂着脑袋道:“是的,芷意草本身无毒,但我听仆人们说少爷中午吃的有道菜是酱汁翻车鱼,两相一中和,确实会变成急性中毒,轻者胃吐到只剩胆汁为止,重者会直接昏死过去意识不清,直至毒清除掉才可罢休。”
“听到了吗?”
狗卷棘本是很认真的在听,但自从对方将蝴蝶牵扯进来时,心脏就沉入深渊,冰凉不似活物。
不可以,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羽羽牵扯进来,那是他唯一的认可的朋友。
哪怕他清楚,其中可能有什么猫腻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这样的人,就注定生活里永远不会太平,可他希望他在意的人好好的。
“鲑鱼鲑鱼。”
狗卷棘往前迈一小步,对中间的父亲说道。
但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愿,他扫视那人一眼,呼出口气,将手掌合拢,并对目露渴求的狗卷棘道:“这没你的事了,先回房间玩耍吧。”
“鲣鱼干!”狗卷棘摇摇头,抬头说道。
“你,将他送回房间吧。”
侍女恭敬行了礼,然后走至狗卷棘跟前,弯腰将他抱在自己手臂上,迈着木屐从众人眼前离开。
纷杂的吵闹声还在接连响起。
“家主,怎么能偏袒他呢,还准备找什么证据,现实不就摆在眼前吗?再查又能查出什么!”
“他那样的前科,不就已经展现出他什么人嘛!亏我夫人还怕狗卷棘孤单将儿子送过来当玩伴,真是好心喂了狗,他怎么就能这么狠毒!”
“够了,你别桩桩件件混淆一块理不清,那件事并非他本意,你为何非要揪着它不放?”
随着踏出门外,声音也渐渐小了起来。
狗卷棘被抱在怀里,紫色眸子抬眼往上方看去,如此辽阔湛蓝的天空,居然容不下自己吗。
不…不能哭。
自己不是不容于世的,不是光会带来争吵,也不是孤身一人的,他已经有好朋友了,以后也会一直有,不可以让羽羽看到自己难过,他不想再让更多人烦心了。
侍女走过一颗高大的银杏树,周边已经没有了走动的仆人,她只感觉怀里小孩很安静,不哭也不闹,懂事的有些让人心疼,大人且会被误解与谩骂心烦,少爷这样的孩子,心里又该怎么翻江倒海呢。
她拍拍对方的脊背,温声哄道:“少爷,你是什么样的人,不是由他们乱说就能描绘起来的,家主一直都觉得特别乖,他很爱你。”
“鲑鱼。”
又是路过一颗银杏树,叶子挡住了狗卷棘看天空的视线,他垂下自己脑袋,回了句话。
侍女笑了笑,嗓音更加轻柔,“嗯,少爷真乖,还会哄我,长大后一定是个超温柔的人。”
十几分钟后。
“少爷,我先走了。”
侍女将狗卷棘放到地上,对他挥了挥手。
“腌鱼子。”
狗卷棘将门推开,首先将目光投到桌子上。
熟悉的颜色安了他的心,也带走之前涌上的那股慌乱与惊惧,他快步朝桌子那边走去。
“哟,你回来了?”
宫角羽扑扇翅膀从中间飞到桌子边沿上。
狗卷棘点点头。
然后,他无名指动了动,微微蜷缩起来,似是想做什么动作,但却无法真的做出来。
“你有烦心事?”
宫角羽飞到他手背上,随意的问道,但动作不减,他踩了踩脚底下软嫩的皮肤,用以安抚。
狗卷棘眼皮惊喜的眨了眨。然后他摆摆手,将眼神放到一边,不敢看他。
“什么?你可是我小弟,快说,我要是连小弟的情绪都照顾不到位的话,哪能做大哥呢?”
狗卷棘的耳垂又冒起些粉色来。
他心想: 这就是好朋友关心的感觉吗,不用多说任何话,光凭看几眼,就能感受到自己情绪。
这也太太太太太太太…太赞了!
疑,耳朵好热,嘴巴也好想笑,不,不可以,再害羞的话,肯定会被羽羽笑话的,憋住!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那三个小屁孩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