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粥》忆尚意

1、祈

　　我将灵魂里最虔诚的祈祷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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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齐在转山。三步一叩首，跪过几里山道，他一下也没有回头。膝盖又疼又僵，几乎要失去知觉，他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害怕一个不留神，长生天就忽视掉他的祈愿。他在冈仁波齐峰，祈求长生天的庇佑。

　　唐念青是羌塘无人区监测站的管护员，不过，那也是曾经的事了。现在，他只是一个丧失了行动能力，整天躺在床上混吃等死的废物。
　　他总是会在听见同事们去巡察时启动摩托的声响时无端惊醒，右手下意识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抓了两下。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又是雨夜，唐念青萎缩的肌肉对天气愈发敏感，疼痛感如潮水般袭来，这激起了他脑海深处最糟糕的回忆——那晚的雨大到引发了泥石流，公路被冲毁，他支援去抢修，却难逃无常天灾。
　　泥石流二次爆发，唐念青的后半生没了。
　　刚刚外面还传来一些难听的话，大意是嫌弃他毫无用处一类的。唐念青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撑着起来，想冲出去和他人辩驳，可结果却是跌坐于地，惹得一身脏污。
　　唐念青的眼泪搅和着风雨顺势而下，他竭力去够柜子上的剪刀，胡乱想：雨应该快停了吧。
　　“嗡”的一响，剪刀被闯入的人打落于地。唐念青在那人温暖的身躯中泣不成声，直到累得睡去。
　　仁齐抱着唐念青，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口中还唱着藏族通俗的歌谣哄着他。见唐念青渐渐睡熟，他去打来热水，把毛巾浸入，扭干后擦拭掉唐念青身上的泥垢和脸上的泪水。
　　夺刀时唐念青的手指不小心被划伤，仁齐找来创可贴小心包扎着。做完这些，他也躺倒在床上，把唐念青搂入怀中，心中默念：“唐念青，我在，你在。”
　　第二天，唐念青难得的在朝日初升时醒来，甚至感到恍惚。搂着他的人说：“唐念青，早安。”
　　那晚后，仁齐带唐念青回了他的家，是第一次。

　　“城市很好，可我还是更喜欢这片草原。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唐念青被仁齐背着，缓慢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嗯，这里毕竟是你生长的地方，喜欢是应该的。”下车后唐念青的脑子一直晕乎着，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仁齐摩挲着他的手以示安慰。
　　“的确，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我们是在草原上相遇的，你记得吗？”唐念青怎么不记得呢？淳朴善良的藏民给他们送吃食，仁齐是其中最开朗飒爽的热烈小伙。那时的唐念青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轻易就被藏族小伙的风情迷住了眼。
　　现在，仁齐在得知他受伤后变得沉默，思虑也深沉起来。
　　但今天，此时，他们在草原上，呼吸着天地间至净的空气，感受着山谷间的过客清风，魂灵仿佛一瞬放松了。唐念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仁齐不吵他，内心却是开心的。
　　这是他三个月以来最轻松的时刻。
　　仁齐的家很舒服，唐念青刚睡过一觉，这会儿又打起瞌睡，直到仁齐的父母把煮好的奶茶递到他手上，并一把把想坐直的他按回柔和的床垫里。
　　“妈妈说招待不周，请你喝奶茶暖身。”仁齐充当翻译官，顺便给唐念青按摩双腿，惹得他耳根染上了红。
　　“你父母还在这呢，”唐念青抓住仁齐的手想制止他，“等下再来吧。”
　　仁齐笑了笑，很突然地捏了一下他的脸，“唐念青，你还会害羞啊。”
　　是夜，仁齐往唐念青的手腕上戴上一串佛珠说：“这是阿爸去绒布寺求来的。”他眼睛一瞥就看到唐念青手指上的那张创可贴，“这个撕掉吧。”
　　唐念青楞了几秒，问仁齐怎么了，他不记得那晚后来发生的事。
　　仁齐把创可贴撕掉，转头吻上他的唇，“不需要了。唐念青，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半分伤害。”他早已向长生天许下重誓，要守护唐念青一辈子。
　　唐念青闭上眼，微不可察地道：“阿盎阿嘎。”（我爱你）
　　仁齐的心为之一颤，吻得更深。

　　“我在山道上叩拜时，唐念青在医院昏迷不醒，我便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唐念青一世无忧，百病皆消。”
　　念青唐古拉山苏醒时，遥远的冈仁波齐峰举杯相祝，漠北的纳木错破开坚冰，一瞬间，大地充满了生机。
　　而我和你，不负心意，坐拥天地。

作者有话说

　　试水文，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