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皇后逃跑之后》落棉

2、下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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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明澄跟着引路的内宦，往萧暮的寝宫走。
　　他已经习惯了周遭或轻蔑不屑，或同情怜悯的目光。
　　他……不在乎的。?
　　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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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瑾笑得文静而妩媚，“陛下，尝尝这个。
　　“西州刚上贡的蜜瓜，可甜啦。“
　　“嗯。“萧暮偏头，咬走了那块银签上的蜜瓜。
　　平心而论，的确甜。
　　他的余光瞥见一片雪白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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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明澄想不动声色地离开。
　　但他没有退路了。
　　“皇后娘娘到——“
　　可他的前方，也没有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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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暮又从盘子里戳了一块蜜瓜，什么也没说。
　　李瑾见萧暮跟没事人一样，一时有些犹疑，不知该拿什么态度。
　　叶明澄站在那，垂眸看到金砖铺陈的地面。
　　感到茫然。
　　和冰冷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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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三呐，家里养你长到这么大，甚至供你读书习字，你怎能做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妇人又拉起他的手，哀声哭诉。
　　“算娘求你………
　　“咱们家，实在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啊……”?
　　叶明澄茫然地眨眼，视线游移到木桌上的油灯。
　　一点点的火苗在跳动。
　　他的手是凉的。
　　冬天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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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明澄漠然地想，这是因爱而生的妒忌吗？
　　……是怯懦的本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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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暮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看着这样的叶明澄，心底突如其来的强烈直觉告诉他，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到叶明澄身边去解释些什么，不然有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解释什么？为何要与他解释？
　　荒谬。
　　他厌恶不受控的感觉，于是用更加恶劣的外表来掩饰，“皇后既然来了，不如弹一曲助助兴？“
　　轻佻得像对乐坊里的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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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明澄弹琴无疑是动听的，仿佛白玉般的修长手指下拨动的再不是单纯的琴弦，而是听者的心弦。
　　他的背脊依然笔挺，淡漠的眼神中透出几分冷意，只有垂落的青丝显出几分柔软来，将那仿若即将乘风而去的疏离感冲散几分。
　　李瑾眼中是遮盖不住的惊艳，回神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点小小的庆幸。
　　清绝无双的仙鹤，纵然被锁进金玉笼中，也绝不会甘心低下高傲的头颅。
　　萧暮眸色沉沉，死死盯住叶明澄。
　　抱琴望向他的白衣人儿，被困在漆黑的夜里，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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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的身子可真软。“萧暮压在叶明澄耳边喃喃，近乎喟叹。
　　他是真的没料到，叶明澄居然会如此轻易地顺了他的意。
　　叶明澄往日的冷漠在这时候破碎殆尽，眼尾嫣红，是真的哪哪都软。
　　“简直像个坤泽……“萧暮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却因为这一个念头禁不住地咬上叶明澄的后颈。
　　尖锐的犬齿刺破腺体，萧暮尚不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他的气息便已被留在深处，无论叶明澄愿意与否，他都只能被身上这人的气息侵染，最终吞没。
　　他的睫毛不停地颤，死咬下唇。
　　萧暮抱起他，去吻他面颊上滑落的泪。
　　今天的叶明澄，美好得像个一触即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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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明澄还在睡，昨晚实在被折腾得太过。
　　日光透过垂下的帷帐影影绰绰，一点细小的光斑正巧落在他的睫毛上，勾出金色的边光。
　　萧暮轻轻抬起手，帮叶明澄挡下了那一点扰人清梦的光。他抱着叶明澄，颇有些君王不早朝的意向。
　　不知是梦到什么，叶明澄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紧抿着唇，眉头轻皱。
　　萧暮竟想去抚平它。
　　叶明澄的脸上不应该有这么多愁绪，要是他开心一点，多笑一笑的话……萧暮凝视叶明澄的目光是他自己都料想不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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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政爱民的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罢了早朝。
　　“娘娘慈悲，免了皇后昏定晨省之仪，可这叶明澄竟丝毫不知收敛，仗着皇上宠爱——”
　　太后抬手打断宫女的话，面上不咸不淡地斥了句“皇后乃是后宫之主，不可妄议。”
　　她望向凤仪宫，面无表情。
　　“叫兰儿把案上那块玉佩给皇上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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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萧暮快步上前，颤抖的声线暴露了激动的心情，他像对待珍宝一般捧起红绸上的玉佩。
　　被扔在身后的叶明澄下意识伸手。
　　只抓住了一片空气。
　　他定定地看着抑制不住欣喜，反复摩挲玉佩的萧暮，垂眸，平静地把手收回来。
　　这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孩子，重情重义，会因为找见一块故人的玉佩而情难自抑。
　　只是和他叶明澄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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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暮第一次正视起他对叶明澄不受控的关注。这应该是一场单方面的折辱，可他不知从何时起长时间看不到叶明澄就开始烦躁，甚至于看到他不悦也会萌生出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开心的想法，简直……像中了蛊一样。
　　明明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状态。
　　他握住冰凉的玉佩，告诉自己，不能这样。
　　对谁都不好。
　　想想父皇，想想顾九，母后的耳提面命……还有叶明澄的冷漠。
　　好像这么想一想，他就能回到所谓的“理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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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没用。
　　萧暮一见到叶明澄，不，都不用见到，他一有空闲，简直每时每刻都在想他，想见他想抱他想和他接吻。
　　“陛下，宫外有位妇人求见，说是……皇后的母亲。”
　　叶明澄的母亲？萧暮皱眉，他不是叶楚收养的孤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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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放心，此事一成，便是大功一件，你儿入朝为官便是板上钉钉，即算不成，也与你没什么干系。”
　　“好……好，好！多谢大人，草民这就去准备。您尽管放心，保证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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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整沓卷宗拍在叶明澄身上，他被那力道硬是震得退了一步，胸口发疼。
　　纸张散落一地。
　　暴怒的君王宛如困兽般原地打转，“我说是为什么……我就说！”
　　“你竟然给我下蛊！“
　　气急了连自称都不要了。
　　叶明澄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怎样萧暮都不会信。
　　萧暮拎起他的领子，叶明澄被扯得一踉跄，萧暮气出血丝的眼眸与他径直对上。
　　萧暮作势要甩他一巴掌，可叶明澄在这个档口只是怔怔地望着萧暮，不合时宜地走神。
　　他好像记起了很多很多年前，萧暮拜师的时候。一杯敬茶奉上，少年抬头仰望他的眼眸透亮，像秋夜里倒映着星子的湖面。
　　顾九在边上掩袖轻笑，向她的殿下道喜。
　　那会儿满院的桂花还在，金色的一点飘落，在一方茶盏里掀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一巴掌到底没落下来，萧暮看着一点辩解意思都没有的叶明澄，忽然就觉得无聊透了，他又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残忍，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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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你所图为何，把蛊解了，朕还能既往不咎。”
　　叶明澄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到的还是只有萧暮离去的背影。
　　角落里的宫女换班离去，叶明澄俯身，轻轻地把散落的纸张一一拾起。
　　细小的水珠砸在地上，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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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喜欢萧暮的，他怎么会喜欢萧暮呢？
　　他只是作为一个坤泽，不可抗地顺从他的乾元而已。
　　“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尝试的。
　　“和乾元结契的坤泽会不受控地对对方产生依赖，无意识地顺从，”记忆中的叶楚停顿了一下，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要妄图成为例外。”
　　一点不错。所以在他的老师把他扔进宫之后，他的乾元要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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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暮一开始看到呈上的卷宗和眼前口若悬河的妇人，是不屑一顾的。
　　他亲爱的母后从来不愿退让，只可惜他羽翼渐满，早已不是昔年仁她摆弄的稚儿。
　　可当他翻开那份卷宗，听完妇人的“真情流露”，萧暮只能沉默。
　　如果说卷宗的描述可以通过眼线获得的情报进行捏造，那叶明澄那些幼年的经历，不可能被闲杂人等获知。过于微小的细节的准确性他无从判断，可关键的时间节点都对得上——是叶明澄还在东宫任职时，闲聊间提及的。按理说现在只有他和叶明澄二人知晓了，其他可能的知情人都早已离世。
　　萧暮无意识地捏碎了茶杯，温热的水洒了一身。
　　一旁侍立的宫女惊呼，要上前来收拾，被他摆手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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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暮当然不会蠢到认为太后是出于什么对自己儿子的关心而有意提点，太后估计也不指望她这个儿子能信她满口胡言。
　　但太后还是抓住了萧暮的死穴：叶明澄从来对他疏离冷漠，萧暮又能有几分对叶明澄的好感？
　　太后笑着让李瑾坐下，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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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明澄不发一言的沉默，在萧暮看来，无异于默认。
　　他连解释敷衍都不愿意。
　　萧暮觉得前几日的自己愚蠢得可笑，他居然会妄想，妄想——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还是被他耍得团团转，给点甜头就忘乎所以，一点长进没有。
　　如同不经意间被强塞一口黄连，萧暮咽下满腔无来由的苦涩——
　　他明明早就知道。
　　他知道的。
　　叶明澄从不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