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呢喃》minatolisa

20、释然

　　不要离开我。”
　　这或许是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借由夏安那低低的呢喃软语说出，更是对姜语这类性向可疑的孤独女孩，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可当事人却浑然不知，似乎是将它当作朋友间平常的问候般，随口说出。
　　姜语认真地看着夏安。
　　“夏安，作为你的朋友，我与陈沐野有什么不同吗？”
　　“陈沐野不是我的朋友，只是关系好点的同学罢了。”夏安诚恳地说，随后面露几分羞怯，用勺子搅拌杯中的红茶。
　　“你现在是我唯一的朋友，很多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很多藏在心里的秘密，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又是这样！”姜语将面前装在盘子里，只剩两块的华夫饼推到夏安这边。
　　“帮我吃，我吃不下了。”
　　夏安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华夫饼。
　　“又是怎样？你告诉我吧，我以后一定改正。”
　　姜语一时无语凝噎。
　　她似乎不希望夏安改正这冷不丁就对她讲出绵绵情话的‘习惯’。
　　那怕那并非真心实意地表达她以为的那些意思。
　　她很享受夏安压低声线的喃喃低语，具有引人沉醉的蛊惑力。
　　“夏安，你知不知道，你有些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姜语缓缓道。
　　“哪些话？”
　　“……你自己想吧。”
　　夏安听命行事，开启自己的回忆殿堂。
　　嗯，她好像确实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什么‘永远不要离开我’之类，那之后陈沐野来了，她又立刻抛下姜语。
　　看来正是这样‘始乱终弃’的行为，惹得姜语生气了。
　　“我明白了。”夏安放下华夫饼，端正坐姿，语气恳切道。
　　“我很久没有交到朋友了，这么多年一直很孤独，现在遇到你，心情很有些激动。没有拿捏好说话的分寸，我也是情不自禁……抱歉，让你产生误会了。”
　　“没有误会！你也不需要道歉。”
　　姜语很不满意这‘误会’的说法，夏安的道歉也让她的思绪平静下来。
　　“你只需要有道歉的行为，就好了。”
　　“什么行为？”
　　姜语看着夏安专注地凝视她，呆呆的可爱眼神，一时兴起，倾身拿起夏安面前，已经微凉的一块华夫饼。
　　“张嘴。”
　　“不要。”夏安紧紧抿着嘴唇，视线躲闪。
　　“道歉的行为，我才能接受。”
　　姜语威胁道，不知不觉间，像坐过山车一般，她的心情已然大好。
　　“我没有做错什么，你太强势了。”
　　夏安委屈道。
　　“强势就对了。”
　　姜语晃了晃手上的华夫饼，故作凶恶。
　　“只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夏安认命般叹了口气，乖乖张开嘴。
　　姜语以空间站对接般的严谨态度，精准地将华夫饼送入夏安嘴中，眼角挂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了。
　　夏安向前，含住她的手指。
　　口腔的温润湿滑瞬间包裹，质感的齿间轻轻磨砂，指腹正点在柔软的舌尖上。
　　战栗的酥麻自手指抵达脑中，轰然炸响，又沿着脊骨缓缓传遍全身。
　　从未有过的温暖舒适，眼角浸出生理性的泪水。
　　夏安本以为，姜语的手指，会闪电般地缩回去。
　　这是她对姜语的逾矩行为，一点小小的报复。
　　她这样信心满满地认为。
　　结果姜语并没有抽出手指，空洞的眼神，与她对视，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有一瞬间，夏安察觉道，姜语的眼神变得异常可怕，像是想将她活剥生吞。
　　也仅仅只有一瞬间，又恢复正常。
　　良久。
　　夏安悻悻地吐出姜语的手指，幅度较小地咀嚼着华夫饼。
　　口腔中残留着姜语的味道，与食物一起，构成了奇异的清香，久久环绕。
　　姜语只是风轻云淡，缓缓地用纸擦干净手指。
　　“下次不要这样了。”
　　以寻常聊天的口吻，这样说。
　　面容沉静如水。
　　夏安闷闷地嗯了一声，心里还在顾忌方才姜语那，带着强烈欲望，仿佛要吃人的眼神。
　　“吃完了吗？”
　　姜语轻轻说。
　　“吃完了。”
　　夏安咽下华夫饼的最后一块残留。
　　“张嘴，这次不许胡闹了。”
　　姜语拿起最后一块华夫饼，重复方才的流程。
　　夏安害怕再次被那样的眼神行事，乖乖听命，没有再做出出格之事。
　　……
　　“你一般多久打烊？”
　　夏安收拾着桌子，姜语问道。
　　“晚上12点左右，顾客大多在十点之后。”
　　姜语点点头，起身，走到书架旁，挑选小说。
　　“你要等我到12点吗？”
　　夏安忍不住问。
　　“你不希望我等你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有个同伴一起回家呢。”
　　夏安终于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完全拿捏了，动弹不得。她停下手中的动作。
　　“不是……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太晚了，太麻烦你了……”
　　姜语只当她的话是空气，挑了一本《沙丘》，返回自己的座位，翻开书认真读了起来。
　　在前几页，果然找到了夏安□□空间里的那段话，用红笔做了笔记。
　　两排横线，画的极工整，足以看出夏安对这段话的共鸣程度。
　　雨停了，夜幕降临。咖啡店外，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渐次亮起。
　　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夏安与他们轻声交谈，咖啡机和烘培箱的声音点缀其间。
　　终于到了十二点，姜语也恰好重温完了这本小说。
　　将其放回书架，看着夏安进行最后的收拾，正如她们第一次相见那般。
　　“走吧。”
　　夏安说。
　　二人并肩站在咖啡店门口，夏安锁上门。
　　姜语抬头。
　　木制的招牌挂的很低，上面用圆润的浅色字体写着“品茗居”。
　　“这应该不是你想的名字吧。”
　　姜语问。
　　“当然，这是我姑妈的店，她取的名字。”
　　夏安为自己的取名水平作证。
　　已经很晚了，天上挂着几颗星星，偶尔有人骑着自行车出现，晃着铃铛。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微凉。
　　姜语与夏安并肩行走，来到马路边。
　　拦了辆出租车，不待夏安开口，姜语说了自己住的小区的地址。
　　夏安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掉入圈套。
　　“你想让我到你家住一晚吗？”
　　“不然呢？你还穿着我的衣服。”
　　“可是我明天还要上学，我的书包在家里。”
　　夏安想出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借口。
　　“你的书都堆在课桌上，书包里都是些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
　　姜语得意地说。
　　夏安找不出什么理由了，想了半天，又将‘我认床’这个荒谬的借口否定了。
　　到达目的地，姜语拿出手机扫码付钱。
　　突然想到什么，视线转向夏安。
　　“我们是不是应该平摊车费？今天都是我付的钱。”
　　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
　　没想到夏安突然激动。
　　“你两天前，还有今天，在我的咖啡店里吃白食，我还没找你要钱呢！”
　　张牙舞爪，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咪。
　　“就当你今天犯错，惹我生气，给我的补偿。”
　　二人下车，又拌了几句嘴。
　　夏安走在陌生的道路上，夜已深，只余草木间幽幽的虫鸣。
　　她转头看姜语。
　　精致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中，微微泛着晶莹。染回墨黑的长发不再夺目显眼，与四周幽沉的夜色融为一体，更添几分神秘气质。
　　走到一棵树边，夏安突然道：
　　“等等。”
　　她走到那棵树面前，快速伸手，捉住了什么东西。
　　回到姜语身边，摊开手示意她看。
　　是一只蝉，翅膀被夏安紧紧锁住，不断挣扎，发出嗡嗡的声音。
　　姜语后退两步，皱起眉头，嫌弃地说；
　　“拿开，好恶心。”
　　“你害怕虫子吗？”
　　夏安终于发现她的一个弱点，十分兴奋，开始反击，报方才的一箭之仇。
　　“……我只是觉得很恶心，才不是害怕，这些东西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姜语逞强道。
　　夏安嘴角流泻几分笑意，捉住蝉的手在姜语眼前晃了晃，姜语只是强忍不动。
　　“那你帮我拿一下吧。”
　　“为什么要帮你拿？你想把这东西带到我家里吗？我不同意。还有，你几岁了？还喜欢玩这些东西。”
　　姜语拿出‘姜老师’的口吻，淳淳善诱，只是希望夏安放手，还那可怜的小动物自由。
　　“你不拿，说明你确实害怕。”
　　“我有什么害怕的。”
　　激将法果然成功，姜语一把夺过夏安手上的蝉，将它捂在掌心里。
　　她几乎立刻后悔了。
　　昆虫带钩的细足，在她敏感的掌心摸索，攀爬，令人头皮发麻的带壳身躯缓缓移动，四处乱撞，扇动的翅膀打在皮肤上，一切都是如此的可怕。
　　“你最好不要那样抓它。”夏安看着姜语发白的脸色。
　　“慢慢松开手，让它爬出来，去抓它的翅膀……”
　　姜语机械般听命行事。
　　蝉从她手指的缝隙中探出头，慢慢爬出来。
　　待到它爬到姜语的手臂上，姜语并没有去抓它的翅膀，而是呆呆站在原地，看它的眼神仿佛是看待恐怖的异形一般。
　　突然，夏安的手轻轻一拂，蝉展开翅膀，飞走了。
　　夏安关切地抓住她的手，检查掌心。
　　“怎么了，它刚刚咬了你吗？”
　　夏安的手指轻轻抚摸她掌心的纹路，寻找伤口，很痒，与昆虫攀爬带来的痒，是截然不同的感觉。让她立刻回想起，夏安舔舐她手指的情形。
　　姜语缩回手。
　　“没事。”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