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小梦大做

1、她是太阳

　　闹钟聒噪地响个不停，像被半拴住脖子，仍奋力仰天长鸣的公鸡。

　　周芷烦躁地掀开被子，趿着拖鞋，打开并不隔音的门，冲着对面尖叫：“周青柏！闹钟的作用是叫人起床，而不是为我悲惨的开学生活播放背景音乐。”

　　收到意料中的效果，面前的人满意地按下开关，扮着鬼脸，散漫地笑：“好妹妹，基于你那猪一般的优质睡眠，我这是迫不得已。”语气十足的惹人嫌。

　　周芷咬牙，小脸气得绯红，扑上前，作势要学“小古怪”的做派，狠狠在他那张欠扁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薛雪端着刚出锅的荷包蛋，望着眼前这双欢喜的小冤家直叹气：“好了小芷，别跟哥哥闹了，快去洗漱来尝尝妈妈新研发的柠檬荷包蛋。”

　　“柠檬！”
　　“荷包蛋？”
　　两兄妹在对方的眼神中都觉出震惊，一瞬间休战，“同仇敌忾”地回绝薛妈的新发明。

　　“妈妈，开学第一天我和哥哥想早点去学校，就不在家吃饭了，啃口面包垫吧垫吧就行。”

　　周芷在洗手台对镜抚了抚打湿的刘海，冲着不远处的周青柏打眼色：“拿上我的书包冲刺！快！”

　　一阵风刮过似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响声，两人的踪影彻底消失不见。

　　薛雪早已预料到这俩鬼灵精的行动，无奈地笑，不怀好意地将餐盘移到周明津面前：“老公，只好由你来享用喽。”

　　煎饼摊上热气喷薄，老板正卖力地摊着饼，娴熟的手法把周芷看呆了。

　　“啧擦擦。”周青柏指着女孩的嘴角，递过张纸。

　　瞳孔映出的一张花脸，俨然和家里偷食的小猫无差。

　　“老板再要十个。”他熟练地扫码付款。
　　饼摊老板显然见过这阵仗，答应了声“好”没抬头，只顾更卖力地摊。

　　周芷却吃惊，随意拭了嘴角，又咬一大口饼，幸福地眯起眼：“虽然是很好吃啦，但周青柏你是猪吗？”

　　难得总欺负她的讨厌鬼被噎的说不出话，她还要再刺。

　　迎面而来的高挑身影，将那些嘲讽堵在喉咙里，呛得她几乎咳出眼泪。

　　宋煜然穿着平阳一中的校服，极普通甚至有些沉闷的款式，被他“衣架子”式的身材，衬得像秀场的高定。

　　九月的阳光虽不太强烈，布洒在眼眸里，还是激得宋煜然微闭了眼，颤动的眼睫于是化作一只蝴蝶，翩然停驻在周芷的心跳里。

　　“哥咳咳，我有急事，不等你了，我先行一步。”她夺了周青柏肩头的书包要往恰巧驶来的公交车上冲。

　　猝不及防，微翘的马尾被身后伸来的大手扯住，周青柏揣着笑意，扬声开口：“没礼貌，向你煜然哥问好。”

　　虽是很轻的力道，不至于疼，周芷还是觉得羞愤，重踩了脚周青柏刷得锃亮的运动鞋，趁他不注意逃脱。

　　这一脚丝毫没放水，周青柏疼得皱眉，也顾不上抓人，蹲下来心疼地擦拭某个捣蛋鬼留下的污迹。

　　“周芷，不和我们一起吗？”不远不近的距离，宋煜然清冽的嗓音徐徐溢出，挠得周芷的耳朵微微发烫。

　　她绷着脸，认命地停下脚步，冲对方打着招呼：“嗨，宋煜然，好巧。”

　　是真的太巧，以往和周青柏一起等车时，她特意先走，宋煜然从未提前出现过，只这一次不设防，就碰了个正着。

　　周芷垂下僵直的嘴角，手抚在胸口慢慢地顺，企图抚慰某个躁动的家伙：“嘿，争气点儿。”

　　晃荡的公交车上人挤着人，空间密闭，周栀几乎要喘不过气，更深的一层原因还在于和身旁的人靠得太近了，近到能清晰地闻见融进纤维的薰衣草香。

　　“周青柏换个位置！”她微踮起脚，视线越过宋煜然的肩膀，压低声音冲着前面的后脑勺开口。

　　声音太弱，没传到目标人耳中，却率先引起了对面人的注意。

　　宋煜然摘下耳机，低垂着眼和她对望，瞧见他疑惑的眼神，周栀抱歉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继续。”

　　车驶过一段不平的路，颠簸得厉害，手里握住的吊环也摇晃个不停，周芷绷紧了全身的力，却还是没站稳，身后倾斜的男生也要往她背上砸。

　　她闭了闭眼，没感受到预想的疼痛，转头去看，原是宋煜然用手抵住男生的肩膀，避免人歪过来，再看自己，则牢牢地靠进人家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张地道歉，连忙拉远距离站好，瞥见宋煜然微冷的神色，懊恼地垂头。

　　“前方到站平阳一中，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车刚停稳，周芷注意着身后，小心地迈出每一步，站到平坦的水泥地上，才舒畅地深吸一口气。

　　“周芷！”侧后方一个圆脸的女孩兴奋地冲她打招呼，是她上学期的同桌方瑜。

　　她迎上去，率先给对方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捏了捏女孩软软的脸颊肉：“好哇方瑜你背着我偷偷减肥。”说完自己先笑了。

　　方瑜苦着脸，身体歪过去，揽着她的胳膊：“你别挖苦我了周芷，咱们今天食堂约起。”

　　提到食堂，两个女孩的眼睛都是一亮，那香酥的烧饼、鲜嫩多汁的肥鸭、甜香适宜的咕咾肉……仿佛都已经吃到口中了。

　　“周青柏我先走了。”没待他回答，周芷便牵着方瑜向教学楼小跑起来，路上两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欢快的笑声洋溢在微风里，吹也吹不散。

　　“你说她哪来那么多活力？”周青柏手搭在宋煜然肩上，望着妹妹的背影撇嘴，随意感叹了句。
　　本就不是个正式的问题，他也没指望对方真的答。

　　却见宋煜然郑重其事地伸手指了指蓝天下的那一处明媚。

　　“嗯？”周青柏有点摸不着头脑，“太阳？她是挺爱晒太阳的，原来还有这功效？”他下意识地去看宋煜然的脸，专注求解的目光中竟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正了神色，指着那处细微的伤口问：“你爸又打你了？为什么？”

　　宋煜然别过脸，静默一瞬，冷淡地开口：“就当是我翅膀硬了吧，这一次不是单方面的虐打，我有反击，所以别担心。”他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个轻柔的笑。

　　周青柏却不买账：“别笑了，很难看。”他轻拍对方的背，察觉到他的视线追随着前方，于是揽着人走：“这么爱上学？那走吧，咱们也向着知识的殿堂进发！”

　　宋煜然怔了一瞬，没说话，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两人于是不缓不慢地朝着教学楼走。

　　“同学们好，新学期新面貌，这一年大家进入高二阶段，老师有信心带领大家在学习上更进一步，你们有没有？”

　　贺琳走进教室，手撑着讲台，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嘴里鼓动着澎湃的激情。
　　四面八方传来的嘈杂声霎时消失，被她的热情整顿为一声响亮的应和：“有！老师我们有！”

　　周芷双手圈作喇叭状围在嘴边，也跟着喊，眼见贺老师眼角的笑纹露出，大家也兴奋地咧开嘴，笑作一团。

　　“好啦，大家先……”
　　“贺老师，打扰啦，这学生就交给您来安排。”教室外来了个带圆框眼镜的女老师，领着位高挑纤瘦的女孩过来，打断了贺琳的话。

　　贺琳懵了一瞬，一拍额头，像是想起些什么，揽了女孩的肩，往讲台边带，冲着门外招招手：“好，交给我，张老师您忙。”

　　她清了清嗓子，面向同学很快又转过身：“新学期来了位新同学，不是很令人欣喜吗？来晚溪，你自我介绍一下，好让大家多了解你。”

　　女孩的嗓音与她的外表有反差，微微透着冷：“大家好，我叫夏晚溪。”只这一句便不再开口。

　　教室里还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更多的是男生的起哄。

　　贺琳见女孩并没说下去的打算，拍了拍桌子，指着最后一排的空位置说道：“晚溪你先坐那儿，下午我们再整体调整座位。”

　　夏晚溪点头，优雅地跨下台阶，扬着细长的脖颈，一步一步往里走。

　　过程中，周芷不自觉地盯着她看，点了点方瑜的手臂，小声低语：“诶，好漂亮，像是舞蹈生。”

　　久久没得到回复，周芷转头，瞧见了对方眼底毫不掩饰的惊叹，甚至称得上痴迷，她好笑地在方瑜眼前晃了晃。

　　“收敛点，别吓着人，我怕人家以为你是痴女。”

　　方瑜揉了揉僵住的嘴角，侧过脸来恍若才醒神：“吃醋了？”

　　她撑起下巴回忆：“真的好美！白得发光，身材又纤细又挺拔，精致得跟个洋娃娃似的，你说人家怎么就能长成这样？”

　　周芷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默默轻叹：“确实！怎么能长成这样！”

　　“你知道我看见她想到了谁？”方瑜神秘地发问。

　　“谁？”周芷几乎要默念出那个名字。
　　“你啊！”方瑜冲她挑眉：“当初第一次见你，也是这么震撼，你简直像一只漂亮的布偶猫，看得我心都化了。”

　　用“布偶猫”来形容周芷的长相实在贴切，皮肤白皙，眼大且圆，半眯时慵懒，微睁则显无辜，眼神灵动，注视时常让人联想至波光潋滟的湖面。

　　鼻子小巧，挺而微翘，双唇则微丰，肉感足，恰似红润饱满的樱桃。

　　周芷咽下那个未出口的名字，心虚地暗叹：你可真没出息，脑袋里一天天都装了些什么？

　　她默默平复了心情，笑着开口：“方小鱼，你太夸张！”

　　方瑜撇撇嘴：“在不该谦虚的时候谦虚，是一种炫耀，当然，我丝毫不受影响，因为我本人也足够可爱。”

　　“好好好，你当然是全世界最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