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相》攸枳

2、多坐几年

　　三人坐下后，千予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并复述了一遍梦中听到的那段话。九歌洛舞便沉思了起来，随后从宇灵戒中拿出一本厚厚的词典开始反复检索。一段时间后，九歌洛舞表情略显凝重地说道：“这几句话像是和鬼族的契约，里面有提到‘虚无幻境、魂契’这两个可以追溯到上古的关键词，甚至还有‘献祭’这个禁忌之词。但没法完全翻译，明天休假回家后我再详细查查。”
　　“虚无幻境，难不成你梦里的那个场景就是虚无幻境？”
　　千予辰摇摇头，“虚无幻境要灵玄境才能接触到啊。”
　　“还有这个献祭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和魂契在一起？”
　　“我们现在说的‘献祭’基本是各种祭祀仪式中献祭灵物的含义，但在上古传说中，‘献祭’是魂契的一种形式。大约在一万五千年前的战国中期，人们就已经发现了虚无幻境，并且在其中和鬼族缔结契约之后，就能突破灵玄晋升至鬼契境。契约的具体内容则千奇百怪，其中不乏有献祭自身□□乃至灵魂最终变成行尸走肉的邪术。
　　据说那时通过各种献祭诞生的鬼契境修行者给大陆带来了非常惨重的灾难，最终被百国联合起来绞杀，并将邪典焚烧殆尽。
　　不过这段甚至早在南夜纪年之前的历史，又经历后来的宗门战争时代，和绝大多数的上古传说一样，已经完全没有古籍能够证实其存在了。”
　　“总之，阿辰，虽然只是一个梦，但不要掉以轻心，有啥变化记得和我说，不要再去藏书阁白费力气了，就算有相关古籍，我们外门弟子的权限也不可能接触到的。”
　　白夜廖拍了拍千予辰的肩膀，说道：“这小子，怎么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净让他给碰上了。”
　　九歌洛舞白了白夜廖一眼，说道：“和稀奇古怪的人在一起，不碰上稀奇古怪的事才怪。”
　　随即又问道：“祭天仪式怎么样，我舍友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真这么有意思？”
　　“隔得太远看不到啥细节，而且去的人太多太吵了。”
　　这时，白夜廖忽然故作神秘地说道：“诶，这可不是重点啊！阿九，我跟你说，你今天没去现场简直太可惜了。”
　　九歌洛舞顿时被勾起了兴趣，“哦，怎么说？”千予辰则在一旁摇了摇头，这家伙，又开始了。
　　“只见冰门大尹正陌冬独子，咱们天赋卓绝的师兄陌少华，趾高气扬地带领着几个小弟缓缓走来，和更是重量级的当朝宰相长子，咱们亲爱的天之骄子千予辰——打了个招呼。”
　　“喂，那能叫打招呼？那混蛋都贴脸嘲讽了！”
　　看着千予辰恼火的样子，联想到平日陌少华的做派，九歌洛舞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我能想象到当时的画面了。后面呢，阿南怎么回应的？”
　　白夜廖神情似若寒冰，冷冷地说：“今天天气很好，就是有狗在吠。”然后顿时蚌埠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能想象、你能想象那家伙瞬间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吗，笑死我了！”
　　听到这里，九歌洛舞也被逗笑得花枝乱颤，稍微歇了歇气对千予辰说：“阿南，太解气了，对付那种混蛋就是要硬气。然后呢，他肯定没有善罢甘休吧？”
　　面对白夜廖出神入化的表演，千予辰也笑得气消了，回应道：“那混蛋当即就恼羞成怒，和我打起来了。虽然目中无人，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天赋过人，居然已经辟芷境了。”
　　“啊，那你没事吧，阿南？”虽然知道千予辰很厉害，但毕竟对方压了一个大境界，九歌洛舞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你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像有事吗！这小子太变态了，那家伙不要脸先手偷袭还打了个五五开。我感觉要是再打下去至少也得躺一个，就及时出面拉架了。”
　　九歌洛舞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这家伙的变态，她都已经习惯了，于是又转而问道：“宗主真和白夜皇帝站一起举行的祭天仪式吗？”
　　“这倒是真的，祭坛下面好像也全是宗里面和朝中的大人物。”
　　“阿北，你怎么看这件事？”
　　白夜廖耸耸肩说道：“咱们这位宗主野心可不小，东南战乱让王朝和乌馀宗都焦头烂额，听我大姐说，现在朝中天玄一派都快只手遮天了。”
　　“唉，不过还有冰门门长在，局面也还能控制得住吧。”
　　“希望如此了，我皇子的位置还想多坐几年呢。”
　　九歌洛舞笑了起来，“这么恐怖的事情，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这么轻描淡写。”
　　然后又问道：“欸，阿辰，冉叔年轻时候不是门长的弟子吗，有没有咱们门长的独家消息啊？”
　　千予辰苦笑着道：“据我父亲说，自从他拜相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门长都不理俗世这么多年了，现在的事情他更是不可能知道。”
　　“别说冉叔，门长要是不自己出现，天底下就没人找得到他。”
　　“确实。”
　　“说起来，冉叔那么好的天赋，还有机缘被门长收为关门弟子，为什么后面会入朝为官啊？”
　　“对啊，虽然现在宗人入仕很常见，不对，倒不如说朝政都快被他们把持了。但冉叔不是那种权欲熏心的人，而且也一向和宗人不对付来着。”
　　“我也有问过他这个问题，但都被他一笔带过了，只说让我以后不要走他老路。”
　　白夜廖搭上千予辰的肩膀，故作严肃地说道：“别的不说，我要是冉叔，我也不让你去当官，不然这么不当人的天赋白白浪费了。”
　　千予辰一把将白夜廖甩开，“喂，你小子占我便宜是吧！”
　　九歌洛舞笑道：“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黑白长袍，怎么在这里就变得好像不值一提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后，白夜廖说道：“今天天气这么好，明天就休假了也没事做，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吧。”
　　提案获得了一致赞成，三人便出去散起步来。虽说是住宿区，但由于人数极多，区域很大，便有不少店铺之类的地方，人声喧闹，俨然像身处于城中坊市之间。在热闹的氛围中，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找一家饭馆吃过晚饭，约好明天一起上山参加休业典礼，就各自回舍楼了。
　　入夜，外门弟子们都已早早入睡，准备明天的典礼。天上乌云密布，不见星辰。即使是高悬于北界天穹那四颗最亮的恒星——予虚、化去、辟芷和玉垠，也完全不见踪迹。气温骤降，明天，估计会有一场不小的暴风雪了。在一片寂静与黑暗中，千予辰又梦到了那片虚无幻境之地。
　　那是一片没有边界的空间，脚下白骨森森，是一座亡骸之岛。血红之海延伸向深邃夜色的尽头，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即使已经多次来到这里，千予辰依旧面色苍白。因为这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幻境，而是仿佛渗入肌肤，融入血液，让人不寒而栗，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紧接着，鬼魅之音从无边黑暗中传来，即使根本无法理解，却如此清晰的刻入脑中，乃至灵魂深处，无法反抗。这一次，千予辰感到，只要跟随指引，念出这段鬼词，自己立即便会被黑暗所吞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屑于伪装，不屑于强迫，如同真正的鬼王，而这里是她的领地，自己则如宿命般无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