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相》攸枳

1、今日罢了

　　文灵纪8374年，南夜大陆北界，释玄山脉不周峰。此地终年严寒，是冰元素灵力的修行圣地。在上古神话中，冰神释玄以冰之伟力创造了高三千丈，直入天穹的不周峰，开辟了人族通往神界的唯一通道。
　　但是人族贪婪，盗窃神界圣物，冰神盛怒之下挥舞冰脉神剑，一剑便将不周峰斩断，主体落在东面形成了如今的侧峰小不周山，而无数崩裂的碎片则化作漫天陨石坠落人间，以惩戒人之罪恶。
　　历代的王朝帝皇和历任宗门之主，都会在小不周山祭天，以祈福避祸，请求神界宽恕人间罪孽，这一传统在三万年之前，人族尚处于部落时代之时，便存在。此时正值春末，明日便是立夏；天朗气清，小不周山上，便正在举行一场极其重要的祭天仪式。
　　祭坛上，创世神帝苍的牌位在前，其后从左到右依次是冰、水、金、火、风、雷六大元素神。牌位前，呈列着足足九颗鬼契境灵兽的灵核。如果流入到大陆上，每一颗都足以掀起一片腥风血雨，足见这一场祭天典礼之盛大。
　　祭坛前，天玄宗宗主陌言，和白夜王朝刚即位不久的新帝皇白夜垠尘，正在共同拜行祭天周礼。祭坛下的广场上，除天玄宗冰门门长外，上百位宗中尊贵和朝中政要悉数到场。
　　因为小不周山和不周峰均属天玄冰门所在地，所以冰门弟子也有机会在远处观礼。虽然这场仪式在半月前新皇登基当日，便已经通告天下，以宣“姊弟相礼，宗朝共和，天下昌平”。但喧闹的人群此时仍然对远处的祭天仪式议论纷纷，因为即使在白夜王朝千年历史上，宗门之主和王朝帝皇共行祭礼的场景也是首次出现。
　　熙攘的人群里，千予辰也在其中，远远地朝祭典的方向望去。倒不是对这破天荒的情形感兴趣，对他来说，白夜帝皇周围站的是天神还是凡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因为，在藏书阁中查阅了一上午的古籍，实在是头晕眼花，便想着趁祭天仪式上山来透透气，顺便看看能不能和父亲搭上话。
　　这时，一个令他极为厌烦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哟，这不是冉宰相的大公子，咱们冰门的天才千师弟吗？哦不对，应该叫你——阿南？哈哈哈，怎么，今天有闲心陪我们这些庶民一起吹风啊？”
　　来人是天玄宗宗主的侄子陌少华，仗着自己父亲和姑姑位高权重，自身也天赋异禀，历来在宗中横行霸道。在天玄宗这般，以修行为主、权势亦极为庞大的千年宗门之中，政要富贾之子本就不受待见。陌少华便极好欺压她们，既满足了他几近变态的心理需求，又为自己积攒着在宗中的人气。
　　而身为当朝宰相之子的千予辰，自然本因是他的头号目标。但奈何千予辰天生冰脉，年仅十六时便突破到了化去境。即使在位列南夜大陆七大宗之首的天玄宗，并且最为强大的冰门之中，也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因此即使是陌少华，也是对他无何奈何。
　　甚至，千予辰还时常反过来破坏他的好事。虽然如果真要动手，仗着年龄优势，陌少华也不怕他。但千予辰毕竟是宰相之子，事情闹大了即使是他也不好收场。因此，陌少华算是对千予辰恨得牙痒痒。
　　但是，今天陌少华心情大好，上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暗讽。这是因为，就在前天，他便突破到了辟芷境朔阶，很快就能进入内门修行。更重要的，从今日起，宗门与天子平起平坐了；从今以后，他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
　　千予辰回过头，撇向陌少华，冷冷地说道：“今天天气很好，就是有狗在吠。”今日千予辰本就心烦意乱，加上陌少华话里话外明目张胆的挑衅，直接一点就着。但陌少华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攻击性这么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众目之下被公然打脸，要是不狠一点，他就不叫陌少华了。
　　于是冰寒灵力大盛，转瞬之间便冲到千予辰面前，凌厉的左拳直逼其面门而去。千予辰也瞪大了双眸，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已经突破到了辟芷境。如果是一般人，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击，恐怕来不及运转灵力便倒地不起了。但天生冰脉的千予辰，冰之灵力的周转速度远超常人。虽然低了一个大境界，但还是瞬间爆发出了极强的灵力波动，一个侧身规避了这一拳。下一瞬，千予辰便借势运力，亦是一拳朝陌少华击去。
　　在第一拳空掉的一瞬，虽然难以置信，但陌少华还是及时收拳，然后腰部发力，右手出掌迎向了千予辰的右拳。“嘭——”，强烈的灵力对碰振起了剧烈的气浪，携着冰寒灵力向四周卷去。在两人言语针锋相对之时便早早退开的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着两人拳掌相击在了一起，随后千予辰被击退了一步。
　　于是众人惊呼，随即开始惊叹连连。刚刚的灵力波动，陌少华分明已经先行一步踏入了辟芷境。同时，即使如此，千予辰也硬接下了如此凌厉的攻势。可以说是针锋相对，不分伯仲。但是陌少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自己领先了一个大境界，还是先发制人，却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这时，白夜廖走了出来，拍着手走向陌少华说：“陌师兄果然天资卓越，年仅十八便突破到了辟芷之境，让我们这些师弟实在叹服。千师弟方才口出无意，我代他向师兄赔个不是。今日便就此言和吧，师兄你看如何。”
　　“哼，看在白夜师弟的份上，今日罢了。”于是转身带着几个小弟离去。虽然他平日横行无忌，但白夜帝皇登基后，白夜廖便已是当朝五皇子，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者，就算再打下去，自己高千予辰一个大境界，赢了也不好看。
　　白夜廖随即转身，走到千予辰身前搭上他的肩膀，低声说：“卧槽，你小子，可以啊，这都接下来了。”
　　千予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那怎么办，难不成，你还真想和他打到底啊？一大早不见人影，见到你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可真行。”
　　“打到底我也不怕他。”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我陪你下山转转消消气。”
　　于是二人便沿着台阶往山下走去。
　　走着走着，白夜廖又搭上千予辰的肩膀说：“阿南，你最近状态可不对劲啊，今天火气还这么大。这可不像你，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千予辰摇摇头：“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这几天一直在做一个很奇怪的梦，那诡异的场景就和真的一样。昨天晚上，梦里面还第一次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一直重复同一句不知所谓的话，我就去藏书阁查了查，但还是完全没有头绪。”
　　“这么离谱的梦，你记得那句话说的啥吗？”
　　“应该是某种上古语言，不知道意思，但很奇怪能清楚地记得。”
　　这下不以为然的白夜廖也变得严肃了些，万年前上古时代的语言少有能流传到现在的，即使有也基本已经只能知其音，其意早已佚失，为什么这么久远的语言会出现在梦里？
　　“你以前有听到过类似的古语言吗？”
　　“根本没有，所以我才奇怪，感觉那个梦太真实了。”
　　“这种事情你应该直接去找阿九啊，她母亲就是史官。要说上古历史，王朝里研究得最深入的就是她家了。”
　　千予辰一愣，随即说道：“这梦折腾得我有些心烦，没想那么多。”
　　“那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下山后，往西不远便是不周峰东峰脚下，这里是两万外门弟子的住宿区，九歌洛舞便住在住宿区的西侧。
　　住宿区的居所都是统一的二层木质小楼，每栋楼都安排两名外门弟子居住。到了楼下，白夜廖率先开口大喊：“阿九，在吗阿九？”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在规矩极为严苛的白夜皇室，贵为五皇子的白夜廖如此粗糙的行为如果在都城，恐怕立马就会传遍大街小巷，然后吃到太傅的戒训。也只有在这里，才不用遵守那么多教条戒律，稍微自由一些。
　　二楼的窗户轻轻打开，九歌洛舞搭上窗沿向着楼下的二人挥手：“阿南阿北，你们找我有事吗？”
　　“没事来找你干嘛，快开门！”
　　听罢，九歌洛舞狠狠地瞪了瞪白夜廖，然后便转身下楼。千予辰悲悯地看向白夜廖说道：“你完了。”
　　开了门，九歌洛舞玉手狠狠掐住白夜廖的胳膊说：“没事就不能来找我吗？！”
　　“我错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