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骰子攻略剑仙》星辰之左

59、仙骨·魔心

　　戚久有些眷恋地揽着自己的道侣，楚云归现在浑身无力，只能倚靠着他，才不至于摔倒在地。而这副伪装的体温偏低，手掌按在剑修堪称纤细的腰上，将其环住，让他与自己紧贴在了一起，更觉得抱起来舒服得很。戚久心中盛满了愉悦的情绪，微冷的指尖按在了楚云归的耳垂上，轻轻碾了碾。

　　在这里打个标记好像不错？

　　他琢磨起来，想起自己以前炼制惯用的扇子时还剩下了些材料，他正好用那点剩余的材料制成了一对耳坠型的防御法器，不过制成之后就被他扔进宝库里吃灰去了，现在正好可以把那东西再重新翻出来。

　　不过，他好像忘了自己现在顶着的是另一个壳子。

　　楚云归被气得脸色发白，也不管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剑锋一转，落在了戚久的胸前，锋锐的剑气却连戚久的衣襟都未能割破，冷声道：“前辈这是何意？”

　　戚久看着楚云归的模样，见楚云归被气得浑身颤抖，他灰白的薄唇勾起了似是笑意的弧度，他总算明白为何有些人偏偏就喜欢欺负被他们喜欢的对象了，毕竟这副恼怒的样子实在是好看得很——

　　他盯着楚云归的双眼，盯着其中闪过的幽幽寒光，知道楚云归是真的气急了，这才收起了些心思。

　　楚云归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玄衣人，漆黑的面具将这人的眼睛也遮了起来，可他还是能察觉到对方是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在耳垂上传来冰冷的触感的那一刻，不远处的局势、单思愁带着嘲讽意味的似乎在宣布着什么的声音以及空中清越的剑鸣声都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只剩下了愤怒屈辱与藏得很好的慌乱。

　　可他居然荒诞地觉得眼前之人的身影和戚久有些微妙的重合。

　　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楚云归就咬破了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很多，但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丝毫变化。

　　不是幻觉？在发觉自己并未像平常脱离幻术后那般陡然清醒过来，他目中冷意更重，朝魔尊被面具遮住的脸上剜去。他想挑开这个碍事的面具。

　　无论是修为、身形还是声音都与戚久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他为何会产生这种荒唐的联想？

　　难道是因为对方的手段太过高明，自己没能成功破除术法？

　　在系统发疯般的降好感度警报中，戚久终于不舍地收回了目光，也收起了那副在楚云归面前看来颇为轻率挑衅的姿态，正色说道：“你很不错。你我来日定有一战。”

　　他本就气质阴森，令人生畏，尤其是那双苍白修长的手，让人觉得似乎只该与杀戮相关联，不做出那些亲昵动作的时候反而让人轻松了很多；神情孤冷，让人一望便犹如见到天地落白，心境也无端被那飞雪飘零般的刻骨孤寂所侵蚀，只余下仰望的资格。

　　楚云归松了口气，心底却悄然种下了一个念想——下一次见面，他至少要斩碎这人脸上的面具。

　　在想什么？

　　戚久看着他眼中寒火将熄，却陡然坚定下来，心底划过一丝疑惑。他不会这就决心要打败自己了吧？

　　他这么肆意妄为的前提是骰子这回骰出来的好感度着实不低，这还是他这段时间来看到的第一个“九”开头的数字呢，自然要好好利用。他知道楚云归或许并不是很待见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可总要试试，至少要让他变得更习惯些吧？

　　这次的试验也不算完全没有好处，他这回试探出来了用这个身份与楚云归相处的模式：表面再是温和再是易于相处，楚云归也终究是个剑修，自然对剑道有一种极致的追求，对磨砺己身之剑的追求更是近乎痴狂。展露出强者的那一面，楚云归总会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

　　尽管他用千百张假皮与人相对，楚云归从始至终都只展露他的本心本貌，但唯一也是最重要的相同点就是他们对于“道”的追求。

　　不同于世间芸芸修士，将修道之途活成又一个争权夺势的战场，种种权名对他们二人来说只不过是添头而已，心中唯愿能够一窥“道”之真意。

　　他并不担心楚云归会将自己的这个身份当作敌人，既然两人必定会为敌，那就让楚云归将这个“魔尊”的壳子当作唯一的宿敌好了。

　　“若是有缘，来日愿能一战！”

　　楚云归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在燃烧一样。

　　自然有缘。两人相视，忽然一同笑了起来，只不过一个是心满意足的笑，另一个却是包藏着怨恨的、挑衅的笑。

　　楚云归自己不会怀疑他将来能否有拥有与魔尊一战的实力，戚久更不会怀疑，而两人之间隔着万载仙魔纠葛，只要仙道魔道冲突再起，总有共同出现在战场上的那日……这难道不算是“有缘”吗？

　　不过，两人身上涌动的战意却让此刻终于赶来的那人感到心惊，那人担忧地望向楚云归的身影，担心这样一名潜力无穷的仙修会被邪魔扼杀掉，于是，老者的声音挟着清心破幻的神通响起：

　　“道友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来人自然已经发觉了戚久的存在，此举是为了破开戚久施加的法术，将他的所在揭露给众人知晓。

　　老者与煌煌剑光一同现身的片刻，单思愁与曲红绡便做出了防备的姿态，不过想到戚久的存在又不至于乱了阵脚。而一众仙修还未反应过来老者话语中的意思，就听得另一道年轻得多的声音响起：

　　“在下姓谢，名流徽。久闻青云宫掌门陆真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非凡。”

　　戚久惨白的手指缠绕上一道黑炎，对持剑而立的白发老者朗声说道。

　　周围潮涌般响起低低的抽气声，他轻蔑一笑，还有心情对系统说道：“实在有趣，我以前怎么就不觉得当众露面是件这么有意思的事呢？”

　　他把自己第一世的姓氏和师父所取的字扒拉了出来，充当现在这个身份的姓名。可惜不光仙修信了，就连魔修也都恍然大悟，认定这才是他的真名，殊不知这只是个让他有些嫌弃和膈应的名字。

　　不过，这也确确实实是他的名字。即便有善于卜算的修士来占卜一番，也绝不可能算出这是个假名来。

　　名字是真的，身份是真的，只是谁能想到他会把这两样东西错位嫁接在一起？

　　“宿主，你真的不需要认真点吗？”系统也知道了来人是谁，正处在被吓疯和快要被吓疯的中间态里，“这老头子可是被认证过的仙道第一人、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存在啊！”

　　“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戚久语调奇怪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确实记得原著《仙临》中特意提到过这么一句，给青云宫掌门陆太巍增添了不少传奇色彩，不过，直到原著结尾、楚云归飞升之际，这位“随时都可能飞升”的前辈也没有飞升。

　　是因为挂念宗门吗？他打量着陆太巍，但飞升成仙之后传下道法不是更能照拂后进？

　　还是说，莫非是有什么让这位前辈不能飞升的理由？

　　他眯起双眼，这么想下去，如果情况属实，那么似乎就能够和伪天道的存在联系起来了。

　　“谢流徽”戴着漆黑鬼面，叫人看不出他的相貌情绪。他朝陆太巍看去，这位仙道第一人长着一把白色的胡须，被清风吹起；头顶雪白发丝俱被束在莲花冠中，颧骨高耸；一双眸子深邃如无波古井，目光炯炯有神。一身简朴的深灰色的道袍，未曾藻饰，也看不见太多法宝的痕迹，周身却洋溢着莫大的威严与神秘之感，却不会让人觉得压抑。

　　他的神色也是极静的，却不似自己现在这副伪装的死寂，而是犹如见证过沧海桑田，处处流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静谧。

　　戚久油然而生一种钦佩之意。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会有仙魔之争，明白过来为什么有魔修曾言，唯有掀起魔乱、与仙修为敌才好体悟所修功法，因为他们的“道”本身就是相冲的！

　　“难得一见，今日自当请教一番！”他近乎急迫地说道。

　　他已经是许久许久没能再见到一个已经能让他全力相搏的、合适的对手了。

　　“老夫也乐意之至。”陆太巍淡淡答道，目光平和。

　　无论仙修还是魔修，此时此刻都悚然惊惶，慌乱地避开了两人所在的地方。戚久分出些心思关注楚云归的所在，发觉他也已退走之后收回了所有分在纸人身上的神念，分布在各处的纸人立刻飞速燃烧起来，化作了灰烬。

　　楚云归并没有离开多远。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的中间，恍惚间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不知为何，他知道两人不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只为论道而已。

　　两人已经开始交手。

　　一招。

　　没有浩大声势，带来的震撼却丝毫不逊于在场之人所见过的任何一次交手。

　　剑光煌煌，黑炎诡谲，二者碰撞在一起，几乎无人能看清楚什么细节，只感到心境随之飘摇而动，再是坚定的人也变得与风中柳絮无异——

　　先是憾从心头起，刹那间天地失色，只余遗恨。悲戚莫名，苦痛塞心。

　　求不得、意难平，时事流转，大道难求。一生坎坷辗转，终至身老体衰之时，生死之期竟已然临近。

　　万鬼夜哭，似是对生者啼诉幽怨：生不逢时，位卑命贱；战乱四起，流离逃亡；有志难酬，华发渐生。此身终究非我有，何日解脱？

　　人心皆被牵动，苦海沉浮，爱河漂浪，不可抗拒地沉滞于这无穷尽的悲痛仇恨之中，勾起自己心中深处、最不可泯灭的执念，不甘、悔悟、愤怒......种种情绪使人备受煎熬，执念越发深重。

　　仙道莽莽，仙踪难寻，而魔道极乐之途近在眼前，肆意纵情远非苦修能比，有人不由得动了心思。

　　忽然，一道灵光如利剑般在人心头掠过，斩断种种烦恼痴怨，执念骤消。

　　再看向两人，灵力激荡，吹起衣袍飘飞，袖摆如云。陆太巍云淡风轻，戚久笑意如旧，一时竟不敢分辨胜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