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性渐稳金孟瑶 ...
-
时间继续走下去
很快来到百家弟子上岐山教化的时候
金光瑶与孟瑶两个人窝在后山，阴铁的事儿温若寒不信任他，温晁教化着各家弟子也没空搭理他，温旭到处排兵布阵嫌孟瑶灵力低微太累赘又不愿让孟瑶跟人学温氏剑道，索性就把孟瑶扔给他那个故交两人在后山干点杂活。
两个人时不时端茶倒水打个杂，练功学道谈个话，在这风雨欲来下的日子倒过得轻松，关系也日渐密切
旭日初升，孟瑶的练功时刻也到了
金光瑶理理自己的衣裳，又理理孟瑶的衣裳，才摊开文房四宝在院里的石凳坐下，起笔默写。
孟瑶也拿着金光瑶的佩剑开始在旁边温习着昨天金光瑶教给的剑法，说是金光瑶的佩剑，其实只是个普通的铁剑，招式舞起传出的剑鸣声也断断续续不干脆，不过都是练习，两人也都不在意而已。
孟瑶乐得有人有时间可以专心教自己，每日用功到汗水淋漓为止，对这个莫名来到身边的蓝氏“故交”虽然也持一些怀疑态度，心里却不自主把自己代入到学生的角色，金光瑶偶然的一次认可，也能让孟瑶雀跃不已。
然而今天练了个三个时辰了，金光瑶仍然不肯抬头看一下孟瑶，只埋头写着自己的字，孟瑶索性停下，进屋放下剑，给自己灌了杯茶水，又出去坐在金光瑶对面，看了看金光瑶笔下，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你教我蓝氏绝学，触犯蓝氏家规了吧？”
金光瑶抬头看了看他，笑了笑
“那是金氏的。”
孟瑶莫名松了口气，又惊道：“哦金氏——什么？金氏？！”
金光瑶头也不抬，笔下的速度却慢了些，
“金氏的剑法比蓝氏凌厉多变，蓝氏的心法比金氏更细致周到，你练着金氏的剑法，用蓝氏的心法稳定道心，最合适不过。”
孟瑶诧异：“不会走火入魔吗？而且你怎么知道金氏的绝学？
金光瑶蘸了蘸砚台里所剩无几的墨，示意孟瑶研墨，答非所问，
“蓝氏以前是和尚，心法多与心经相似，不挑人。”
孟瑶研上墨，仿佛没有意识到落下一个问题，继续提问，
“你好像一直执著于让我稳定道心？”
金光瑶的笔顿了顿，吹了吹未干的字，放到一边晾晒，又写新的一张，
“任何方式入道，若秉性不良善，都不过是听命杀人的傀儡。”孟瑶继续研墨，答的毫无顾忌：“那也是听我自己的心杀人啊？”
孟瑶脱口而出后，才开始后怕起来，他习惯了隐忍和伪善，可对面的人不知道。他居然真的像个学生一样求解，把自己卑鄙自私的想法暴露了出来。
金光瑶抬头看去，这样的想法和孟瑶局促的表情对于金光瑶来说，都不算意外，他笑了笑，然后真的像个夫子一样认真回复
“那不是你的心，只是你的眼睛。”
孟瑶不解，“什么意思？”
金光瑶反问：“听学之时，蓝老前辈问起，若见到怨灵郁结，意图害人，何如？”
孟瑶思索片刻后，试探性回答：“怨灵…害人，不应杀之吗？”金光瑶摇摇头：“要先渡化，若渡化不成，了生前所愿，化其怨气，若都不可，才能灭绝。若都是斩杀为主，活人岂非人人自危不敢化灵？”
孟瑶不解：“可若是其生前所愿不易得呢？杀人纵火之类的又当如何？”
孟瑶问出了和被罚家规的魏婴一样的问题，金光瑶觉得有趣，反问道，
“你认为当如何？”
“灭绝？”
“嗯，若怨灵所求会造成更多怨灵，那便是无法渡化的情境，只能灭绝。”
孟瑶突然想到：“若所求金银吃食，我们还要给怨灵上香供品？”
金光瑶抽出一张纸，随话落下四个字：
“若能得之安宁，未尝不可，你看，这便又是这句——遏恶行善了。”
孟瑶仿佛醍醐灌顶，将墨搁下，拿起那张纸，久久不能言语
金光瑶继续上一张没写完的纸，继续道，
“杀戮虽逞一时之快，怨灵却会常聚你剑下，若是行正义事便罢，若不是，岂非只是有眼无心之人了？善恶只在一念之差，行路却非一步即达。”
孟瑶似乎想到了什么，手指悄悄收紧，‘遏恶行善’的纸在手里也扭曲了些，
“那若遇人辱我欺我，又当如何？”
金光瑶停下笔却并未抬头，告诉孟瑶，似乎也告诉自己，
“若你之过，需改之，尽善尽美，若非你之过，便不用入耳，是非在己，毁誉由人便罢了。”
孟瑶似有所想地苦笑，看起来并不很认可：“是非在己，毁誉由人……”
金光瑶应了声，又加一句，
“得失不论。”
金光瑶历尽千帆，所见人性复杂自然比这时候的孟瑶多得多，但他的道理在这时候的孟瑶听起来，多少有点风凉话的嫌疑。
不等孟瑶回复，金光瑶将刚才淹了墨的废纸上写了几个字，小心吹干一些后又放到孟瑶面前，语气轻松了些，
“百家皆以此为绳，你也多听一些，我好歹算蓝氏入门弟子，也就勉强做一回先生，也渡化渡化你吧”
孟瑶低头撑开纸，看到字后，盯着金光瑶许久，才换上和善无辜的笑容，认真说话，
“那先生可要做始做终，不能因我顽劣弃了我？”
金光瑶点头，“放心，若这世上还有一人没有弃你，除我无他。”
孟瑶把两张纸折的方方正正放在衣袖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放在了胸口。
金光瑶也停下笔，动动筋骨，又抬头看了看太阳，把自己晾晒过的纸一张张铺好后
“你该去干活了。”
“恩”
“我去收拾做饭。”
然后起身，拖动着哗啦啦的重铁镣铐走进屋里
孟瑶盯着金光瑶的背影，思索良久后才慢慢离开。
金光瑶摆弄着野菜叶子，听到背后慢慢没有了声音，才转过头，笑了笑，
哎，知己知彼的战争，也不好打啊
想起两人在温氏面前再见的那一面
因为孟瑶迟迟不来，让温若寒又有了孟瑶叛变的怀疑，作为“故交”的金光瑶也无法再独善其身，立刻就被提溜进了炎阳殿。
温若寒一掌击岀，金光瑶压住身体下意识的反击，极力护住心脉，然而毕竟还是伤到了根本，于是也就顺着这力道，七分真三分假的倒下，似乎是再没有起身的力气
背后的傀儡蠢蠢欲动，金光瑶吐着血，借着求饶的机会远离了半米，保证了安全距离。
外边这时传来了一声高喊，
“孟瑶求见仙督！”
孟瑶带着微笑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重伤的他，
愣了一会儿后，还是先拜见了仙督
温若寒先是明着褒奖了孟瑶卧底聂氏，救出薛洋的事，才指着他问道，
“孟瑶，这人，你认识吗？”
金光瑶抬头，奄奄一息地看着孟瑶
孟瑶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道，
“是，故交”
旁边温晁不信：“故交还这么久才认出来？”
“吓吓他嘛”
于是重伤的他被孟瑶背回去了
金光瑶睁开眼睛，感受着身下脊背尚不宽厚坚韧的少年孟瑶
那是真真切切的，在这个世道时空挣扎求存的自己
当年的自己
那又与知己，与娘亲，与兄弟，与孩子的情感都不同
他们都是彼此可以托付全部信任，完全不用伪装的唯一载体
平常如蛛丝般细致周到的脑子突然多出一片空白，金光瑶甚至有种想告诉他真相的冲动
却忍了又忍，只是将耷在孟瑶前心下自己的两只手握在一起
在孟瑶的身后，在虚无处，抱了抱他，无声开口，
——抱歉，我来晚了
而昔日想把自认为是难堪过往的孟瑶杀死，自己悄无声息活下去的念头，也在这次见面后彻底消失不见。
如果这世道，人人都能有姓名，那孟瑶也应该有。
孟瑶应该因为有金光瑶而如虎添翼，凭什么就此湮灭委屈在这乱世。
像是他怕了一样。
至于他如何掐算时间引起温若寒注意，并保证孟瑶在来时第一眼看到自己救下自己的过程是决计不能再提了
他笃定孟瑶会救自己，也无非是寄希望于刚与蓝涣相处过的孟瑶心地还柔软着的劲头了
只要记起他是蓝氏的人，就必然救下
而后来靠孟瑶求药和低低的灵力灌养才渐好些的伤病，传授他所需的剑法心法当作报恩，也就算是师出有名了吧，
省了一番对于无法言明的突如其来的信任感的辩驳。
金光瑶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也正如他莫名其妙地来一样，
在此之前，他只能尽力将这个世界的孟瑶掰正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有错，但不能不说，他有悔
对于秦愫，对于阿松，对于金子轩和他妻子，还有他设计金光善死时那些女子
他杀该杀的，但有些人无怨无仇，只是站在他杀那些该死之人的路上，他别无选择，也就回不了头了
他教孟瑶蓝氏的道心道法，期待他能有更圆满的方法避开这些不可回头
看着孟瑶对自己尚有防备到尝试信任的过程，他就有信心了。
而金光瑶没有意识到的是，在他尽心教孟瑶时，他的心境也已经慢慢放开。
就如今日孟瑶问的
“遇人辱我欺我，又当如何”时
他当然知道孟瑶说的是谁，
但许多曾经觉得刻骨的仇恨过去数年再看，也不过是小人戚戚，他连看一眼都懒得了
于是他给孟瑶在继“遏恶扬善”事后，又写了一句
“君子多坦荡，小人常戚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心性渐稳金孟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