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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雪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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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暑假里，如果是艳阳天，他们就出门，漫山遍野地到处跑；如果遇到阴天或是下雨天，他们就呆在其中一个人的家里，或者是待在秘密基地那里，用椅子和毯子搭出一个简陋的“帐篷”，一起吃些零食，聊聊天，做做游戏；实在不知道要玩什么的时候，他们就聚在秘密基地里看书，或者写作业。
树屋非常的安静，除了他们，几乎没什么人会来，周边除了蝉鸣与鸟叫，别的什么都没有。他们有时会在那里睡午觉，薄薄的一层被子，盖在肚子上，几个小孩，睡得乱七八糟。
山上的早晚温差很大，晨间往往有大雾。他们有时踏着石板路在清晨爬上山顶，捡地上的松果，然后赶在午饭前回家。
而在夜晚，气温慢慢降了下来，凉风习习地吹过，燥热散去，他们拖着椅子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看菜田里一闪一闪发着光的萤火虫。
这里偶尔会停电，他们在晚上点燃一只蜡烛，在墙上玩手影，做小猫小狗，做飞鸟螃蟹。
他们在无人居住的房屋里玩纸飞机，比谁的纸飞机能够飞的更远，一遍遍地去捡回来再飞出去，乐此不彼，可以消磨一下午的时间；他们走过不同的小路，探索整个村子，发现新的、此前没有走过的路，把这当成是一种冒险；他们给大人帮忙，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笨手笨脚也没关系，没有人会骂他们，他们觉得很有成就感。
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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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还在上幼儿园，因而没有必须要做的作业，所以，在叶年和叶诚为了作业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只能看自己带来的那几本图画书。这些日子里，他把它们翻了一遍又一遍。
一天，叶年看见他在看前几天看过的书，她于是对他说：“你要不要看看我的书？”
叶年的书很多，种类也不少，科普类的有，故事性强的有，脑筋急转弯类的也有。
叶秋看了几个脑筋急转弯，慢吞吞地挪去问叶年，她很轻松的就答出来了。她笑，说：“这些书，我都已经看过了。”
她让他去问问叶诚，看看他知不知道。他们都觉得有趣，于是一起去问。
叶秋捧着书，照着书上的问题念，他问：“请问，在哪里看月亮，月亮最大？”
叶诚皱着眉，正在头脑风暴。他说：“珠穆朗玛峰？”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对不对！”他们一起大笑，然后公布答案，“是在月球上啦！哈哈哈哈哈！”
“咳咳！”叶年清了清嗓子，“轮到我来问了。请问，吃苹果时吃到几条虫子最可怕？”
“啊？”叶诚不明所以，他试探着说，“一堆？很多条？”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错了！”
“叶诚是笨蛋，脑子不会转弯！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鬼问题啊拜托！”叶诚不满地叫道，“所以答案到底是什么啊！快说！”
“当然是吃到半条最可怕啦！”
“竟然是这样？！”
他们耗了一段时间在脑筋急转弯上，后来只要说一半的题目就能够抢答出答案。
叶年的书很多，这算是意料之中的，但是叶诚，看着像只皮猴子一样，书却也不算少。
他也邀请叶秋去他家看书。
很惊讶的是，有很多关于机械制造方面的书。
叶年很惊讶：“你看得懂吗？”
“当然！”他看着非常神气的样子，对他们说，“我以后可是要做一个发明家的嘞！别小看我好吧。”
“好吧好吧。你加油。”叶秋和叶年看着那些书，密密麻麻的字，黑白的配图，实在让人产生不了多大的兴趣。
他们交换书看，也不挑剔，有趣的就一起分享。
叶秋看那些带拼音的书，磕磕绊绊，也能读下去。有些书，字什么的都很基础，没有拼音的话，也是能勉强可以看的下去。实在看不懂的，就联系上下文或是去问两个大孩子。因而，一个暑假过去，叶秋多认识了不少字。
他没有作业，和另外两个人对比起来就显得悠闲。
叶诚和叶年就比较辛苦了，这两个小学生，已经有一堆作业需要去做了。他们的书包鼓鼓的，看着作业非常多的样子。
他们是同级生，有时会讨论题目，如果叶秋刚好在，他们就会逗叶秋，随便给他看一道题目，然后问他会不会做。
如果解出来了，他们会鼓掌，夸叶秋聪明。如果叶秋不会，看他磕磕绊绊的读题目的样子，也很有趣。
后来，叶年看叶秋在他们做作业的时候实在无聊，就提议教他一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还能打发时间。
她这么决定之后，就在自己练早功的时候，跑到他们俩家里，把他们叫起来，拉到自家院子里扎马步，而后教他们一些武术动作。
夏日的白天很长，天早早的亮了，他们起的比露珠稍微晚一些，望着远山的雾气，开始扎马步。
叶诚学的不错，叶秋看着小小的一个，从最开始几天摇摇晃晃的，到现在也能坚持十来分钟了。
这么学了几天，在他们做作业的时候，叶秋也有事可做了。
叶年是个严厉的老师，会定时抽查他们的掌握情况，错了就打手心，偷懒了就罚扎马步。
据说，她的师父就是这么教她的。
时间就这样充实的飞逝而过了，很快便到了八月末。
他们还跟着大人去挖了花生，挽着裤脚，走过田间的小路，拔出藏在地下的花生，又是一通玩闹。
让叶秋意识到暑假快要结束的，是叶年先他们一步回城里了。她提前回家，要收拾东西去她师父那继续学武。
没过多久，叶诚也被接回去了。
叶秋开始慌张起来，他也得走了。
他开始更加多的粘着外公外婆，帮他们做事情。
可是时间不会因为谁的不舍而停下。
外婆在前一天晚上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说让她明天把叶秋带到站牌那，她要来接他。
这是她这个暑假里唯一一次主动打来的电话，可是对叶秋来说，这属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电话结束后，他较往常更加沉默。他自己收拾好了东西，把暑假期间得到的东西都放进背包里。
他跑去看陶缸里的小鱼，和外公外婆做约定，好好看着它们，千万不要让它们被小猫吃了。
他已经和朋友告过别了，现在不用再悲伤一次，他早早的爬上了床。
希望黑夜慢一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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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外婆站在站牌下，等那一班车的到来。
外公没有过来，他一早起来就上山去了。
外婆当时看着他，说：“真是犟啊。”
今天的天气有些凉，当然，也有可能因为现在是在早上。
外婆顺了顺他长长了不少的头发，嘱咐他：“小秋，要好好上学哦，好好学习，将来就能变得非常棒。”
“还有，在家里要听妈妈的话哦，想外公外婆了，记得要和我们打电话，好吗？”
“不要太难过呀，等到明年，你放假了，就又可以来外婆家玩了。那时候，你就又可以看到今年交到的朋友了，对不对？”
“鱼缸里的小鱼我和外公都会好好照顾的，不会让它们被小猫叼走，放心吧。”
“在家里也要多吃饭，不能再这么瘦啦，多吃一点才能快点长高，才能做很多其他的事。”
“在幼儿园也要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回家告诉妈妈他们，或者你可以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来想办法。”
她摸摸叶秋泛红的眼角，絮絮叨叨。
不知道等了多久，车终于吱吱呀呀的开过来了，在他们面前颤抖着停下。
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她扭头对司机示意等一等，然后朝这里走过来。
她看了看叶秋，说：“走吧。”
说罢，她看了眼外婆，又说：“我们走了。”
“唉，唉。”外婆笑起来，她说：“有时间可以一起回家里看看的，我和你爸都很想你。”
“嗯。”她点头，一副不想多说什么的模样，道，“知道了。”
“把这个带上，给小秋和自己补补。”外婆把一袋子东西递给她，她僵着手没有动，外婆一顿，又转手把东西递给叶秋，“那小秋拿着吧。”
叶秋接过去，他说：“谢谢外婆。”
“外婆再见。”他挥挥手。
“好好，小秋再见。”她也对他挥手。
上车后，叶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冲窗外的人招手，用嘴型说：外婆再见，再见！
外婆在窗外朝他看来，一直回应着他，也在挥手，在车子发动后，还跟着车走了几步。
山路弯弯曲曲，拐过一个弯后，便再也看不见彼此的身影了。
叶秋看着她的身影被山石与树木遮住后，才转过头。
他们一路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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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打扫一下房间，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女人拧着钥匙打开了门，下巴朝屋子里抬了一下，拎起门口柜子上的包，转头急匆匆地走了。
他没有应。
把鞋子脱下放好，他再抬头，楼道里空空荡荡的，连脚步声都远去了。
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朝里走去。
和两个月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椅子的朝向，半开着的柜门，甚至是没有关紧的窗户，一切都没有变。
他们没有进来过。
阳光斜斜的从窗外照进来，在房间里划分出了一块明亮的区域，刚好晒到对着窗的衣柜脚。可以看到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他把书包和袋子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洗了手，去换床上的薄被，把它放进洗衣机里后，他拿过一个抹布在洗手台弄湿，去擦床上的竹席。
他本来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是后来，需要他去做了，所以，他学着把这些做好。
他把窗户开到最大，好让太阳把竹席晒干。然后，再去擦桌子。
桌上没有书，空荡荡的，所以算是好收拾，他擦了两遍，又用纸巾擦了窗户的玻璃和框。
然后，扫地，把洗衣机里的被子拿出来晒，整理自己书包里的东西，把东西放回原位。
他拉开抽屉，把里面为数不多的几本书整理了一下，然后把带的书和玩具全部放进去。
一通收拾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可是家里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任何人。
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放在墙角的婴儿床。它看起来有点旧，但是很漂亮，结实，牢固。
他小时候就睡在那里。
他走过去，看着它，没什么表情。
像是在看某种，已经逝去的东西。
门在这时候嘎吱了一声，有人回来了。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爸爸。”他说。
他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把手上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说：“去洗手，吃饭。”
他照做。
晚饭无声地结束。
男人在吃完饭后径直进了房间，没有再说什么。
叶秋自己去洗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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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出生的，就叫你小秋好不好？”
“小秋，小秋，妈妈好爱你，好喜欢你啊。”
“小秋，别摔倒了，小心啊，慢点走。”
“小秋，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当当，是小蛋糕哦。”
“小秋，要不要骑大马？哈哈哈哈。”
“小秋……”
“叶秋。”
“喂。”
他侧着身睡，眼泪无声无息的流淌而出。
人的情感，他们的情感，轻而易举的就被时间消磨掉了。
他也感受到过“喜爱”这种情感，就在小时候。
明明还没有长大，却要说“小时候”。
但是现在，他们把这些轻易地收回了。
他们云淡风轻，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从未得到，过去只是一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