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年要高考的少年们》风木之之

59、承包

　　当天晚上，潮流男女在店里召开了一次全体大会，除了梅枝因家里有事请假，其他人都到齐了。

　　当林非宣布承包疗养院的提议后，除了李旭，其他人的反应一致，都非常惊讶。

　　刘溪溪：“非非，我们现在的服装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搞跨界啊？我们这里谁也不懂精神病，干嘛好端端的要去承包一个精神病院？”

　　表妹拍拍刘溪溪的手背安抚她：“别着急，先听非非讲完。你了解她的为人，她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林非拿出笔记本。上面是她做的调查笔记，包括从护工那里打听来的消息，都一一记在了上面。

　　“春城约有八万人口。人过日子，无外乎生老病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有可能出毛病。但是，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卫生中心一共有十三家，但能够收治精神病人的就只有这一家疗养院。我打听过，疗养院的病房入住率常年高达80%，而且收费比普通医院要高出50%。由此可见，疗养院长远来看是肯定能盈利的。”

　　林非不能说的是，上一世，疗养院这门生意并不被看好，最终被一个外地的房地产老板以低价取得承包权。谁都没想到，仅仅隔了两年，政府征收了疗养院周边的水田和棚户区土地，依山傍水建了一个湿地公园。这片偏僻荒凉的地方一下子变成了风景宜人的休闲度假区。房地产老板将疗养院翻修一新，改为高端养老院。房价水涨床高，还一房难求，排队都要等一年。

　　刘溪溪：“既然能挣钱，为何百货公司要把它甩掉？”

　　李旭：“疗养院管理混乱、任人为亲，目前是亏损状态。受到市场经济的冲击，百货公司的效益连年下降，已经无力继续管理疗养院。再加上，政府下令要求国营企业引入私有资本、精简增效。百货公司自然不愿意继续再背着疗养院这个大包袱。”

　　关于国企改革的消息，是他从李正德嘴里听到的。

　　刘溪溪一时无话再问。

　　表妹神色凝重，从保险箱里拿出账本，手指“哒哒哒”按着计算器，说：“报纸公告说，洽谈诚意金五万，承包费一年五十万。我们现在账上现金有二十来万，月底应收账款十来万，加起来是四十万三千五百六十元，不够。”

　　刘溪溪面露担忧。她担心潮流男女做了这笔生意，自己去新西兰的旅费又无从着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李旭拿出在广州签的入股协议书，说：“再加上这个。于磊刚拿到天使投资。按照这次融资的估值，这5%的股权可值六十万。”

　　林非：“你确定？万一股权今后增值了呢？”

　　李旭毅然决然：“哪怕这些股权今后价值上千万，我也不后悔。”

　　整个过程中，郑枫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没吭声。

　　林非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郑枫。

　　郑枫挠挠头，说：“做生意我不懂。不过，我倒是从送货员嘴里听到一个消息。韩放一直和家里不合，现在打算出来单干。他计划投资新建一个综合商场，刚刚付了地块拍卖的定金，眼下正四处筹钱付尾款。”

　　表妹把账本和入股协议书锁进保险箱，说：“既然这样，这笔生意有戏。”

　　林非惊喜地看着她：“你答应了？”

　　表妹笑笑，刮了刮她的鼻头，说：“别忘了，你们才是老板啊。我是怕你们一时冲动。现在话说开了，我就没有顾虑了。”

　　林非抱住表妹：“以后潮流男女上市了，你就是总裁。”

　　表妹嗔怪：“刚说你胖，你就喘上了。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你画的大饼可抵不了。”

　　众人笑了。

　　-

　　百货大楼。

　　办公室的墙上贴着西郊商场的规划图。

　　韩放站在图前，出神地望着规划图，右手垂在身侧，夹在指间的烟已经烧出拇指长的一段烟灰。

　　眼看烟灰就要落到地毯上，俞年年及时送上烟灰缸。见烟灰准确无误落入烟灰缸，俞年年的嘴角翘起来。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没有那个聒噪的女人，俞年年的心情格外好。

　　只不过，这样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韩驰推门进来，见到小弟这幅神游天外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约了杨老师看电影，却让人家在影院门口等了两小时。人家电话都打到家里去啦。你是不是故意让我难堪？”

　　韩放回过神来，撩起眼皮子瞅他大哥，说：“她许了你什么好处，你做红娘做得这么积极？”

　　韩驰有点挂不住脸，说：“露露最近情绪低落，我想让杨老师给她个课代表当当。”

　　“那你就霍霍你的亲弟弟？”

　　“你这是什么话？杨老师可是国外镀金回来的，你一个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的文盲，能找到这样的老婆，就心里偷着乐吧。”

　　“我还有笔生意要谈，我就不送了。”

　　韩驰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闷声不吭的俞年年：“瞧瞧你都招了些什么人，不三不四不正经的。”

　　“够了，哥！”

　　韩驰眼神中透露着警告：“你要是还想端这个铁饭碗，就态度好点，向人家好好道个歉。女人得要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韩放敷衍着将韩驰推出办公室。

　　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韩放猛吸一口烟，咬牙切齿地吐出来。

　　“你是驰，我是放，就不该搁在一个窝里吃饭。小时候也就罢了，现在老子都三十多了，凭什么还要受你的气？你等着，等我的商场建起来，我还怕搞不过你这个破百货公司？”

　　过了一会儿，表妹拎着礼盒，敲开了韩放的办公室。跟在表妹后面的，还有林非和李旭。

　　“小鱼，烧水泡茶。” 韩放嘱咐俞年年。尽管表妹曾经低三下四陪他喝过酒，但自两人正儿八经做起生意，韩放对她的态度客气许多。毕竟潮流男女是他的提款机，韩放从来不和钱过不去。

　　穿着衬衣长裤的表妹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姿势放松随意。林非、李旭分坐她两边。

　　林非不露声色地扫了一眼墙上的规划图，心想，原来上辈子路过西郊时看到的烂尾楼是这么来的。

　　韩放坐在大班椅上，两只脚交叠搭在桌面：“谈生意还带小朋友来？”

　　表妹笑笑，说：“我招的实习生，带他们来长长见识。”

　　韩放不再关注林非和李旭，重新点了一支烟：“又有什么新货？”

　　“今天来，不卖衣服。是想谈谈疗养院。”

　　“哦，你们也感兴趣？可惜来晚了，已经有好几家找过我了。”

　　“韩总说笑了，若是已经谈妥了，不至于多付一天的版面费。”表妹笑眯眯地拿出今天的报纸，上面百货公司的公告还在。

　　她说：“不如你先听听我们的条件，说不定比其他几家都吸引人呢？”

　　韩放被挑起了兴趣，挑眉看着她。

　　“诚意金五万，签完合同当日付款。月底支付现金二十万，另外五成承包费用这家公司5%的股权抵。”

　　“我当是什么神仙条件呢，就这？”韩放瞥了一眼入股协议书，面露不屑，“这是什么狗屁皮包公司？听都没听过，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表妹把入股协议书放回包里，笑笑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要现金，一个月内付清。”土地金的缴款期限就在月底，韩放手头急需一笔钱。

　　“现金六成，剩下四成用货抵。”

　　“那算了。”韩放摆出一幅送客的姿势。

　　表妹坐着没动，语气幽幽：“韩总这么不给情面，我也得好好考虑一下，潮流男女和百货公司的合作关系。”

　　韩放脸色骤然变幻。

　　如今潮流男女几乎垄断了春城的服装批发生意，和百货公司之间的谈判地位已经发生了逆转。和百货公司做生意，利润大多都流进韩放的口袋，对潮流男女并无好处。若是潮流男女不再和百货公司合作，韩放才是损失惨重的那一方。

　　尝过甜头的韩放怎么舍得就放弃这么一个提款机？

　　“你什么意思？”韩放眼中浮起戾色。

　　表妹故作哀怨：“单方的付出总是难以长久。”

　　韩放捏紧拳头，看向俞年年：“阿蛇他们呢，把他们叫过来。”

　　俞年年小声说：“他们都在送货呢，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韩放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被糖衣炮弹打得晕头转向，连手下都跑到敌方阵营去了。

　　“现金七成，三成用货抵。此外，潮流男女要和百货公司签一份长期供货合同。”他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中往外蹦。

　　表妹站起来，主动伸出手：“韩总，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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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潮流男女照常经营，林非他们正常上课。

　　自从与韩放相亲之后，密斯杨意识到公办教师的身份是个多重要的加分项。于是，不等卤蛋主任催促，她伤势痊愈之后立马回校恢复教学，还主动加班，每天多上一节课，把之前缺的课全都补了回来。

　　密斯杨终于在韩放这里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在韩放的伪装之下，她对韩放的本性一无所知。在她眼里，尽管两人年龄相仿，但对方看起来就是软软萌萌的小弟弟一枚，还会乖乖地跟着她学英语，这让她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加上韩家的大力支持，她对这桩婚事的把握已有十之八九。她已然在心里把韩露当做亲侄女，借着毛蜘蛛休病假的机会，让她做了新一任英语课代表。

　　毛蜘蛛回校上课后，言行低调许多，大部分时间独来独往，连以前走得近的同学都不怎么说话了。她与韩露更是形同陌路。两人的课桌中间多出一道“三八”线。别说是肢体，就连眼神两人都不愿有任何碰触。

　　她在教室呆坐时，眼神偶尔会落在刘溪溪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勾起一抹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