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游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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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有和杨红联系，林非紧握着话筒，听着电话接通时的“嘟嘟”声，心里有点紧张。
她想，该怎么和红姐解释最近发生的事呢？和韩放、李旭之间的那些根根叶叶，最好还是别说了。她远在千里之外，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过了将近一分钟，电话终于接通了。
“星星服装厂，您找哪位？”完全陌生的女声，标准的普通话。
“我、我找杨红。”
“杨红是谁？”
这时，对方的身边有人提醒她：“杨红就是原来的贸易经理，你坐的位置就是她的。”
晴天霹雳！杨红已经离开星星服装厂了？
林非急急追问：“你知道杨红去哪里了吗？”
“唔知哎，说不定找到新路子发财去了。”对方听出林非不是潜在客户，变得不耐烦，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千套西装，十五天交货期。
此时林非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倒计时的“滴答滴答”声。
联系不上杨红，广州那边就无法开工，交货时间一点一点临近，该如何是好？
林非挂了电话，浑身无力地靠在学校电话亭的墙上。
李旭站在边上旁听，不消多问，明白了原委。
他略略思索了几秒，就做出了决定：“我们明天去广州。”
“我们还要上课，以什么理由请假去广州？另外，你的游戏还没有卖掉，我们的机票钱从哪里来？”
“明天广州将召开全国中学生数学第一届论坛，上个月就给我寄了邀请函，”李旭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本存折，递给林非，“这是我以往竞赛拿到的奖金，都存在里面，够我们来回的旅费。”
“你早就想好了，对不对？”
李旭点头：“无论杨红那边如何，我都要去一次广州。买家说要和我聊一聊，再决定买我的游戏。”
老张将邀请函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全国中学生数学论坛”感到些许疑惑。李旭突然浪子回头、重回数学的怀抱，让他欣慰不已。他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
“事是好事，”他斟酌着说：“但这个论坛设在工作日，还要持续两天。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抽不开身带你去。既然是第一届，往后还会有第二届、第三届，要不你先安心学习，这个论坛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说？”
李旭笔直地站在老张的办公桌前，没有回应。
站在一旁的林非心里有点着急，正想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老张时，卤蛋主任背着手、踱步走进老张的办公室。
他在门外听见老张的话，对老张面露不满：“老张啊老张，我说过你多少次，工作要有大局观，不能只盯着个别的人和事上。在全国媒体面前给我们春城高中长脸，这是多好的机会？”
他转头拍着李旭的肩膀，大气磅礴：“去，这个论坛一定要去，我给你们批假。”
老张担忧道：“主任，广州那地方你也知道，鱼龙混杂的？就让他们两个孩子去……”
卤蛋主任连连摆手：“他们都满十八岁了，怎么还是孩子？我十五岁不到，就孤身一人背着铺盖卷去东北当兵。现在的娃娃啊，太娇气，就该早点出去历练历练！”
在卤蛋主任的压力下，老张迟疑了半响，最终也点头同意了。
卤蛋主任拉着李旭谆谆教诲：“记得啊，你们这次去，是代表我们全城的中学生，可要多找机会表现表现，让全国人民知道我们春城学生的优秀。另外，吃水不忘打井人，优秀的学生离不开优秀的学校和老师。我说的这个意思，你明白吧？”
老张忍不了卤蛋的唾沫横飞，开口替他们解围：“既然决定要走，就赶紧走。下午刚好还有一趟直达夏市机场的班车。”
离开学校，林非迅速回家收拾行李。
翻到那包破碎的小灵通时，她顺手塞进了书包里。她找了几家春城的修理店，都说太破修不了。说不定在广州能找到人把它修好呢。
飞机落地时，已近傍晚。
出了机场，李旭招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去岗顶电脑城。”
他们在飞机上商量好了，先拿到资金，再去找杨红和大壮下单。不过，林非总觉得似乎漏了什么事情没做。
她翻出邀请函，看到附在后面的论坛行程单，说：“等等，签到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截止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会场签到？”
李旭看她时的神情变得意味深长。
林非忽然明白了，震惊得合不拢嘴：“邀请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数学论坛。”
李旭没说话，拿过她手里的文件，撕成碎片撒向了窗外。
出租车司机是个光头，尖头长脸，是个偏刻薄的长相。不过他的眼睛带笑意，说话声音爽朗，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抬眼瞄了一眼后视镜，笑问：“后生仔，是去给女朋友买电脑？”
这个年代风气不好，许多出租车司机都做联合商家宰外地人的勾当。林非连忙说：“不是，我们不买电脑。”
光头司机像是猜到她的心思，说：“广州的人多，治安没你们内地好。电脑城里有好多棍仔，你们进去要小心一点，别被他们用刀片割了包。”
听司机语气诚恳，林非倒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去电脑城的路挺远，光头司机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一路上，他的嘴就没停过。
“后生仔、靓女，你们来羊城，必须要饮早茶的啦。我们广州人有个老说法，‘西有莲香，东有云香’，云香楼的叉烧包很好味的啦，你们一定要去食哦。”
在介绍了许多早茶店、肠粉店、烧腊烧鹅店后，光头司机见后座的两人没什么回应，似乎觉得无趣，慢慢闭上了嘴。
上辈子在广州住过十几年，林非知道光头司机介绍的饮食店都是当地人爱吃的老字号，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无论是那个城市，都有坏人和好人。若是以偏概全，反而显得自己的心胸太过狭隘。
不过，光头司机是个闲不住嘴的。安静了十分钟，他又开口：“你们不买电脑，去电脑城做咩啊？”
林非想了想，含蓄地说：“我们去卖点东西。”
“能去电脑城卖东西，一定是高科技，好劲啊。”
林非腼腆地笑笑，没有多说。
光头司机继续夸道：“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什么，缺的是人才，尤其是高科技人才。后生仔，你前途无量啊。”
车停在电脑城的门口。
李旭看了一眼计价器，递给光头司机一张钞票。后者从副驾的抽屉里拿出钱袋，数好零钱放在李旭的手上，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后生仔，我看好你，以后一定是大佬哦。”
得到陌生人如此衷心夸赞，李旭虽然没说什么，嘴角也不自觉翘了起来。
走进电脑城，映入眼帘的是挤挤挨挨的柜面和商铺、密密麻麻的各色招牌，还有摩肩接踵的人流，不禁让林非想起上一世打过工的小商品市场。
他们的学生打扮和略带茫然的表情，让他们一走进电脑城，就像鱼食落水。一众销售争先恐后从各个档口铺面游曳而出，围在他们身边。
挤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女销售将一张传单塞进李旭的怀里，傲人的胸脯挨着他的手臂，娇滴滴地说：“靓仔，买电脑吗？来我家看看，应有尽有。”
一个男销售挤进来，用胳膊肘怼着碍眼的同行，向林非发出热烈的邀请：“靓女，喜不喜欢粉色的电脑和键盘，我家可以定制哦。彰显个性和时尚。”说完，还故作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
李旭将林非护在身后，说：“不用了，我们来找人，不买电脑。”
女销售一把推开男销售，重新挤到两人面前，硬是将传单往两人怀里塞：“看看嘛，看看又不花钱。”
没了男销售的阻挡，同行们纷涌而至，瞬间又有七八双手伸向他们的面前。
李旭挥舞手臂拨开这些“好客”的手，拉着林非埋头往前走。
女销售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拽着李旭的书包，花容失色：“咸猪手，吃老娘豆腐，吃了就想跑？”
众人的眼光纷纷投向女销售的胸前。
长到十八岁，李旭还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呆立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林非发现李旭的书包底不知什么时候悬着一块碎步。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书包被割了一道口子，小偷拿东西时顺带把内衬扯出来了。
李旭似乎也有感觉，连忙解下书包，手伸进口子里摸了摸，说：“其他东西都在，就是U盘没了。”
看到破口的书包，众销售面面相觑，为了撇清嫌疑，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林非拽住女销售：“你别跑。”
女销售义正言辞：“你们丢了东西，关我咩事啦？你看背后那人，鬼鬼祟祟，才不像好人嘞。”
趁林非分神，女销售挣脱她的手，左拐右闪转眼消失在由柜台和招牌组成的迷宫里。
李旭从最近的一家商铺要了一个塑料袋，不紧不慢地将书包套进袋子里，提在手上。
“你有备份？”林非见他一派从容，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李旭：“没有。但我设了密码，对方一时也拿它没办法。”
林非想了想，说：“我们刚下车，正巧被偷了，还偏偏是最重要的U盘。说不定那个出租车司机搞得鬼。我们赶紧报警。”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算报警也没用，你又没有证据，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林非转头见一个少年坐在墙角的小马扎上低头玩游戏机。他抖着二郎腿，脚趾头挂着一只摇摇欲坠的人字拖。
刚好一把游戏结束，他抬起头，朝林非狡黠一笑：“靓女，我们又见面了。”
头发染回了正常的黑色，“鸡冠头”发型改成了清爽的寸头。林非愣了片刻才认出来他是阿俊。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游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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