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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开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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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郁菲看心理医生这事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之前从来没想过她会不配合治疗。这次出发前她们简单聊了一下,郁菲虽然看起来状态一般,但还是认真地答应了,因此这次的时间有些久,他在门外等着,翻看手机里一堆的未接电话和信息,随意按了一个号码回拨,那头很快被接通了。他没有先开口那边问责声便隔着听筒传了过来。
“陆森,你现在在哪儿,当初那么努力要争取的讲座机会,就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离队了,要不是严言也在,怎么跟人家校方交待,你现在人在哪儿,赶紧滚回南城来。”
陆森刚想开口,那边电话直接挂断了。他没什么表情地拨通了严言的电话。
“联系上了!”严言声音里带了点幸灾乐祸。
“嗯。”
“也不是我说,带着人走了就走了呗,怎么还不接电话呢,随便搪塞一句都比现在被追着骂好。”严言觉得好笑,这人向来沉稳又寡言,偏偏每次遇到这位就变得有点偏离,现在更是叛逆。
“烦。”
“她怎么样了?我也不是没见过这病,怎么她会这么的……明显。”严言斟酌了一下用词,毕竟他确实挺在意的。
“算是稳定了吧,正在主治医生这儿。”
“那边你别担心,我会把尽快写好汇报,不过等你这边处理好了还是要做好被惩罚的心理准备。”
“嗯。”
简短的对话很快结束了,关于刚刚严言说的这边处理好回去的事儿他在脑海里来回了两趟,见咨询室的门还是紧闭的样子,便起身往吸烟区去了。他其实没有什么烟瘾,大多时候也都按部就班的训练出任务,很少有需要靠抽烟来排解的情绪,但每次遇到郁菲的问题,他就有些忍不住要抽支烟。
也许昨晚的那些话他并不该说出口,先不说郁菲自身的情况,两人相距甚远,即使郁菲再正常不过,那样的话也会造成困扰的。
他有些懊恼地用力吸了口烟,吞进肺里,那烟像是有实感一般,搅得他有些分不清对错。一直以来好像每一个选择每一次决定他都做得很好,人生平稳前进。唯独遇到郁菲的事情,总会产生后悔的念头。烟燃到最后一点,咬在嘴里都有些烫了,他才将烟头重重地在垃圾桶顶盖上按熄,在冷风口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来。
郁菲坐在他刚刚坐的位置上,看着他推开通道口的门出来。医生告诉她当幻觉出现时自己应该保持警惕区分,不能沉浸其中。所以她看着朝她走来的人努力去感受真实和虚幻,直到那丝还未散尽的烟味顺着风钻进鼻孔,她才回过神来,从昨天到现在眼前的人是真实的,所有发生的事情也都是真实的,而自己也进入了情绪将持续低迷的糟糕预期。
她努力控制那些不好的情绪,用一个正常人的方式去跟陆森说话,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毕竟他们许久不见,期间还发生了陆伯伯去世,自己借着情绪作祟去亲人家的奇怪举动。
“感觉怎么样?”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陆森先开了口,神色温和地蹲下身来与她说话。
她目光来回的大量眼前的人,半响才出声:“嗯,还好。”说完伸手碰了碰陆森被冷风吹得有些凉意的手问:“不冷吗?”还未等陆森开口,又自顾自地问:“什么时候回去?”
陆森起身在她边上的位置坐下:“不冷,想吃什么吗,快到午饭时间了。”
郁菲没有多饿,对于这个问题她实在给不出答案,沉默地两手紧握,心里莫名地冒出“散伙饭”的念头来,便低着头不去看他。
“我知道一家餐馆不错,要不去看看。”陆森看着她问。
郁菲还是低着头,有些疑惑,在她的印象里陆森一直是个寡言少语的酷哥,如今跟她待在一块儿会总是找一些话题,大多时候上句不接下句,她本来就迟钝大脑需要慢慢地消化他的话,这很难受,所以从昨天到现在她也只能捡一些自己能处理的问题回答。
“好。”简短又没有什么特别兴趣的回答。
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周然还在。她原本是打算前天走的,但那天天气预报说大雪暴风天气航班取消了,昨天雪才下下来,今天算是稳定了,按理来说她应该已经在去a市的飞机上了。
“回来了。”她站在客厅中央,脚边是早就收拾好的行李。
看她如此淡定的在家,想必昨天的事陆森已经跟她说了。郁菲用力吞咽了一下,走进去,身后跟着陆森。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希望自己与周然这种糟糕的相处模式再次展示在陆森的面前,她不需要更多的同情,在生病这件事上,亦或者是缺爱。
就像她一直不懂父母一样,她也不懂从昨晚开始到现在的陆森,明明那么决绝地就走了,为什么再次出现又愿意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跟她待在一起。因为她的病,还是因为他心软?哪一个答案她都不想听见,但又讨厌自己无法拒绝陆森的靠近,即使内心百般煎熬。
“累了就去休息一下,我约了上次你见过的那个住家阿姨。”周然见她站在那儿没有再往她这儿走的意思,“你爸那边忙不过来,等忙完这一段,我跟你爸一起来陪你。”
郁菲嗯了一声,回头去看陆森,他难得挤出一点笑来,朝她挥挥手。
那天他们说了什么郁菲不清楚,陆森走时跟她打了声招呼。后来住家阿姨来了,周然也招呼了她一声后走了,家里只剩下她和阿姨。莫名地她就想起远在渝南的外婆,便播了通电话过去,两人聊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挂了电话后她就睡着了,难得的睡眠时光。
阿姨每天给她做饭,监督她吃药,每天什么时候出门,陪她说话看电视,像个人闹钟,非常尽职尽责,还要把每天的情况原封不动的汇报给周然。她还挺佩服阿姨的,虽然很不自在,但也没有阻止她。
苏楠打来电话时,郁菲刚好吃完午饭后的药:“喂。”他俩的相处永远是郁菲先开口,即使现在的她已经是个病患了。
“听说你又休学了。”这是个陈述句,郁菲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但想必自己那天动静不小。
郁菲没有什么心思自嘲,也没有想法调侃苏楠,非常平静的嗯了一声。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跟她说了,她说想回来看看。”
郁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想无所谓的,她这个状况是个持久战,看不看都那样,嘴上却规规矩矩地回答可以。
身体的疲累和大脑对于过往的排斥都在叫嚣着告诉她算了,一边说着好累,以前的事情既然大家都过去了就没必要再来自己这里走一遭;一边又觉得自己得打起精神来,不论什么事情都要认真努力地去对待,逃避只会让自己和事情变得更糟。
“什么时候呢,错开去诊疗的时间。”郁菲捏了捏掌心,并不能太使得上力。
“看你的时间。”
“好吧,到时候发你手机上。”
说完两人各自沉默了会儿,最后突兀地说再见,才挂断了电话。
……
易云来的那天还有易东南,郁菲觉得是意料之中又还是觉得意外。她跟易东南分得很彻底,现在的关系就像躺在通讯录里的电话号码,一直存在着,却从未拨通过。郁菲自己是因为没必要了,至于易东南,她不清楚,说实话她从过去到现在她都不确定自己算不算了解易东南。他包容、温暖,美好得不真实,曾经的那段过往如泡沫一般不真实。直到四人都坐下,那场景如同多年前的复刻,郁菲才捞回点真实。
苏楠挨着郁菲坐着,对面是易东南兄妹,一时几人都有些拘谨的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易东南打破了沉寂:“天气冷,喝点热的吧。”他把一杯热牛奶推到郁菲面前。
郁菲抬头与他对视,轻轻笑了下,接了过来。那边易云却悄悄抹起了眼泪,苏楠坐在她对面,拍了拍她的手背。
郁菲转眼看过去,面上看着还行,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疲累:“好久不见了,我很开心。”说着伸手去牵她放在桌面的手。
易云用力回握着,哭得更凶了,整张脸都低了下去。她不知道说什么,郁菲的病是一场巨大事故导致的,但她总觉得自己也曾小小的添过一笔,可又不敢确认,也无从确认。
“最近好些了吗?”她握着郁菲的手哽咽着发问,明明答案自己都能预想到,可是就是忍不住要问。
“挺好的,你看我既没憔悴也没瘦,挺好的,只是听着吓人,没什么的。”她说的有些绕,一时自己也没理清楚在说些什么,但反正就是挺好的。
那天他们没有立马离开,易东南回了酒店,在跟郁菲再三确认不会打扰的情况下,易云跟着她一起回了家。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亲密关系,再比如曾经的无话不说。郁菲不知道是不是郁期作祟,自己少言寡语就算了,连易云也显得沉默了许多。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一部喜剧电影,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然后便是电影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
阿姨来提醒她吃药时,易云看着一堆药片眼眶又泛了红,郁菲向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笑,也没再开口说什么。影片结束后郁菲带着易云洗漱了,让她去睡。自己还得再等等,她在等陆森信息或者是电话。自从他离开后就是如此,信息不多,打电话也不会说很多话,只是好像已经快要习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习惯很容易被养成,比如一个在意之人的规律靠近。
电话响起时,她从房间里出来,坐回刚刚的位置。陆森那边可能刚结束训练,听他说他在申请回调,这事难不难办郁菲没有问,只是听着。
感觉自己很糟糕的念头已经很久了,久到有些人的靠近都像是烘烤,但又不敢拒绝,生怕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所以当陆森说回调时,她既没有答应也不曾阻止,像个不拒绝、不接受、不负责的人渣。
“你那边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陆森每次只简短的说一点自己的事,就会问起她每天的生活。
郁菲跟往常一样,会捡那么一两件简单的告知:“今天易云和易东南来了。”
“之前渝南的朋友?”
“嗯,很好的朋友。”
“那你开心吗?”
“嗯。”
“易东南是男朋友。”陆森语气淡淡的,跟往常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的语调。
“前男友。”郁菲回答得也很平淡,但内心却如鼓擂。
“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多跟他们出去走走,开心最重要。”
“好。”
他们之间的对话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技巧,全是平铺直叙的日常,但两人依然保持着每天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