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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失控 ...

  •   郁菲一个人在河堤上待了很久,久到太阳早已落山,久到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晒得微微泛红发痛。河面印着的那点余光和着几个小小的篷船亮起微弱的光,平静和安宁。她动了动已经蹲得发麻的腿,一个不稳坐在了余温尚存的河堤上,嘴里嘶嘶地龇牙。她以前从未在河堤待这么久,也不曾这样仔细打量过这里。
      自从进入躁期后她很少能这么自己安静地坐着,去感受身边其他的东西。但到了这会儿她也确实不怎么再能做下去了,虽然陆森的家人都回来了,她还是很想去看看他,毕竟从自己被确诊,他们很少会分开这么长时间。她小心地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小腿肚慢慢往回走。
      河堤往回走会经过曾经让她拔腿就跑的巷子,那应该是她第一次遇见陆森。其实那天回来她便发现这巷子的两边围墙早已撤掉了,两边的房子距离近,依然是巷子模样,视线倒是好了许多。她只微微朝里看了一眼,脚步不自觉地往巷子的方向迈了半步,对面刚好有人经过,竟一时有些慌张。
      对于这个巷子她多多少少有阴影在的,最后也没有勇气往里再进一步。过去不论怎样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逼着自己非得有再次面对的勇气,便捏着衣角走开了。
      天色快速地暗了下来,只有各家各户的灯光不均匀地散落在地面墙角。按照往常院里的灯早就亮了,此刻却是暗淡一片。她站在院中,那个陆伯伯总是精心呵护的葡萄架,此刻独自立在那儿,孤零零的。原本剩余不多的平静似乎也被这葡萄架的影子驱散了个干净,走近了些伸手扯了一把葡萄叶,紧紧握在手中。这个抬头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二楼那个挂着纯白窗帘的房间,里面没有一丝光亮,白窗帘若隐若现地飘动,窗户没关!
      这一眼手里的葡萄叶被松开,几片被拽断的叶子飘落在脚边,郁菲像是失忆一般,才想起自己从河堤回来是想看看陆森的。
      屋里外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留了一盏靠近沙发的落地灯,难怪院子里暗成那样。
      见她回来了,外婆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起身开了客厅的灯,又问她跟苏楠去哪儿了,吃饭了没。郁菲没有回答,她脑子里全是刚刚那个看不真切的窗口,窗户开着的话,陆森是不是在家:“他们都出去了吗?”
      外婆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楼上,唉地叹了口气道:“都走了!陆家大哥说忙要回去,那小妹不忍你李姨一个人留在家里触景生情,带她出去散心了,就剩陆森一个人了。我刚刚给他送了饭,这会儿估计吃了睡下了,这些天他也够累的了。”说完她便起身准备去给郁菲张罗饭菜。
      看着外婆有些蹒跚的步子,还是很亢奋的脑子与那一点点低落的情绪拉扯不清:“外婆,把阿姨叫回来吧,你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
      “你在这儿也待不了几天,我们自己看做着吃更方便些,何况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要不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我也不是非要个阿姨。”她慢悠悠地说着,郁菲听在耳朵里,却有些走神。
      陆伯伯刚走,其他人也都不在,陆森一个人在楼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呆愣愣的,目光没有聚焦,飘飘然地开口:“我还是再去楼上看一眼吧。”说着就往外走。
      外婆还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见,只有一点点类似叹气的尾音跟着她出了门。在这里的日子她其实很少上楼,基本上都是楼上的下来,楼梯是不好走的,楼梯的每一阶都很窄也很短,转角也转得很生硬。陆伯伯每次都是扶着栏杆下来的,儿女们常年不在家,老人又常是报喜不报忧的,这次陆森回来还特意给装了个简易升降梯,只是没用几天人就没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触景生情的又何止李姨,陆森一定也很自责,回来这些天都没能好好陪陪老人家,反而更多的是跟自己这个精神病待着一块儿。
      天已经黑得只能看到些暗影,进了屋就更黑了,她不清楚灯开关在哪儿,摸摸索索地往陆森房间的方向走去。
      房门只是虚掩着,她轻轻一推就开了。房间很空旷,一张很大的床,一个挂了几件衣服的衣架,紧闭的衣橱。陆森坐在床尾,对于房门打开没有丝毫反应。郁菲站在门口看着一动不动的人,心里的不安和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扰得她快要分裂成两瓣了。呼吸有点急促,脚有些不受控制地定着无法移动,她用力抓了抓自己胸口的衣服,让自己不要立马犯病。
      她深吸了一口气,放开手走到陆森面前,慢慢蹲下来叫了声陆森。陆森低头看她,却是一直没有说话。郁菲也不在意,扯了扯嘴角道:“听说外婆送了饭,你吃了吗?”
      “陆森,不要难过。”她抬着头跟人说话,脖子有些酸麻,便低下头来。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来着,一时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便起身去看床头柜上摆着碗,房间里很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走过去按开了床头灯,果然是没有动。一阵微热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将雪白的窗帘扬起,打在脸上柔柔的,郁菲却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于是在陆森边上坐下:“陆森,别难过。”还是那句话,“对不起。”她接着说:“如果不是因为我,陆伯伯走得会更平静些。”
      这话有些没来由,陆森听了却是终于侧过脸来看她。郁菲抿了抿嘴扯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起身再次抱住他:“你相信有天堂吗?”她微微顿了下继续说:“我应该是相信的,陆伯伯是个很好的人,你也是。我应该不算,以后记得带我跟陆伯伯说声对不起。”
      陆森轻轻推开她,去看她隐在黑暗中的脸。他其实一直都不了解这人的言行,也许是她本性就难懂,又或者是生病所以情绪都来得莫名其妙,但这话听得他心里不好受。
      郁菲站着,高出他半个头的距离,两人视线相对,没人再开口说话,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屋里没有开空调,那点风一点儿也没让温度降下来,郁菲的腿还软着,后背起了密密旳汗。她的脑子嗡嗡地吵闹起来,伴着阵阵耳鸣,她应该是真的犯病了,看着此刻如此近的脸,好像那种焦躁马上就要破体而出了。她不受控制地想要抱抱陆森,但下一秒却直直地吻在了陆森的嘴角处。这本不应该,但大脑在驱使着她这么做。
      陆森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她。对于这样的陆森她从未见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便乱了所有的阵脚。而下一秒陆森的手搭上她的腰,将她搂紧,直接用力吻上了郁菲的嘴唇。一瞬间大脑空白到连身体也无法产生本能反应,躯体化?她没有回应,也不会回应。陆森在她的下唇上来回吸吮,大概是一直得不到回应,恼怒似的用了些力咬了她一口。
      痛感迟钝地漫上来,她嘶了一声,整个身体都抖动了一下。这一下像是惊醒了一直木纳的陆森,猛然将她推开,郁菲倒坐在地,机械版地缓慢抬头看他,床头灯光照范围有限,只能看到他微微后退的身子,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但郁菲能预想到。
      “对不起……,你下去吧。”陆森开口,声音有些许嘶哑。
      郁菲从地上站起来,现在她没有一定要留下来,她能感知到自己的躯体化和神智的不正常。继续留在这里她不知道自己还会有什么更疯狂更失控的举动,她努力张口要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不太自然的挤出点声音:“吃点东西吧。”
      陆森看向床头柜的饭菜,拿起来大口大口地扒拉,很快就吃完了。郁菲松了口气,心想吃了饭就好了,她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也没有那样的能力,所以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朝门边走去。
      陆森第二天就走了,走时并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当得知陆森走后,她的焦躁好像连吃药都控制不住,一个人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一直到夕阳低垂,她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天傍晚,她背着外婆去外面的小超市买了几罐酒精饮料,最后结账时看着橱柜里琳琅满目的香烟也没忍住买了一包。路医生之前跟她说过最好不要喝酒,很容易让她本就不怎么受控制的情绪更像脱缰的野马,难以驯服。而情绪失控的后果便是自残自杀的情况更容易得逞,她知道的,就是控制不住,不这么做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这样的想法很可怕,可很真实。
      酒精饮料本身度数不高,还有清甜的果香,入口并不怎么难受,喝完第一罐她就有点晕乎乎的。但她并没有停下,拆开那包香烟狠狠吸了一口,香烟的味道很呛,她用手捂住呛咳的声音。外婆应该很不想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不能在被确证为精神病后还要被冠上不良青年的名声,虽然她自己觉得不良跟酒精和香烟并没有直接关系。第二罐饮料还没喝完她就有些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地自己爬上了床。
      天花板在头顶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会塌下来砸死自己。她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源源不断的一直往外流,就好像要把刚刚喝进去的全部流出来一样:“好难过啊,为什么走了也不说一声。”她自说自话地起身,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最后只拿了一只皮筋,然后紧紧地缠在手腕处,勒到手指都变成深紫色,由轻微的麻痒到明显的刺痛。她也不管,任由头脑的晕眩直接倒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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