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成了司天监监副》桂枝姜

21、第 21 章

　　穆双安入宫至今，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穆氏一门公忠体国，镇守边疆，皇帝敬穆家忠烈殉国，怜其父母皆亡，穆双安奉恩旨入宫，由皇后抚养，可也只是挂着名。七品的掌事姑姑自然是受得起她的礼的。

　　只是这礼尚未行完，吕姑姑便在头顶冷冷道：“皇宫大内，宫禁森严，穆小姐若无事，就在阁中写写字，做做女红。年岁渐大，若还是整日里瞎跑，皇后娘娘得责罚老奴未教授小姐规矩了。”

　　穆双安老老实实半屈着膝。

　　吕姑姑这才似是多了几分满意，缓缓道：“穆小姐明白事理是最好，老奴也是为着姑娘才说这些。明日便在阁中绣帕子吧，司天监不是姑娘该去之处。平贞公主在您这么大的时候，芙蓉花已是绣得活灵活现。”说完便昂头离开了。

　　屋内静川与玉笑匆匆迎出来。

　　进到屋内，玉笑愤愤道：“这老货越发拿乔了，如今竟敢教训起小姐来。”

　　静川打过水来，穆双安接过香胰子，满手的香氛滑腻，：“好了，皇家下人大三级，况且她揪着我未经皇后娘娘同意就跟着童监正学习，我确实无话可说。”话音刚落，原来守在院门口的雨儿迈着小碎步进来通报：“姑娘，启光宫的佩环姐姐来了。”

　　穆双安点点头：“快请进吧。”

　　一个年岁偏大的宫女走进屋内，身上是普通的宫女湖蓝衣饰，刚一进屋便是一脸心疼的神色。“我的姑娘，刚听门口的雨儿说，吕姑姑又给姑娘气受了？”穆双安的奶娘正是佩环的胞妹，因着这层关系，是以多有亲近。

　　穆双安不语只笑问：“佩环姐姐怎么来了？”

　　佩环殷殷道：“这不，昌慧公主这几日着了风，身上不爽利，我这做奴婢的自然要多跑两趟，也顺道过来看看姑娘。”

　　穆双安笑着点点头：“辛苦了。”

　　梦凉赶紧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佩环接过去抿了两口，斜坐在小杌子上，又道：“这吕姑姑惯是个势力的，欺负姑娘在宫里无人依靠。要我说，姑娘你也太好性了些，说到底她吕姑姑也不过是您的下人，您是功勋之后，她怎么能在您跟前端架子？”

　　穆双安依在软榻上，靠着软枕，看着手边的绣笼，艳艳的傲霜红梅，还缺一片梅花瓣未绣完，只看着这针脚，确实是粗糙且粗放了些。

　　静川见她不说话，忙又递过一碟子蜜酪糕，细心的拿帕子垫着，笑道：“佩环姐姐不知道，我家小姐脸面薄，就是前院的小宫女们毛手毛脚，打碎点东西，犯点子错，小姐也不过说几句罢了。”

　　佩环是聪明人，听她这般说，自是明白，穆双安不是这宫里正经的主子，谁又真会把她当主子看。

　　她缓了缓，又低声道：“想来姑娘心里是有成算的，只是奴婢看着姑娘心疼，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竟在宫里受下人欺辱。”

　　穆双安眨眨眼，眸中浮出一层水气，轻声道：“佩环姐姐严重了，姐姐的心意，我自是明白的。”

　　“嗨。”佩环见她如此，忙起身道：“瞧我，平白惹得姑娘伤心，这是我的不是，姑娘且放宽了心，凡事还有皇后娘娘，还有陈贵嫔娘娘呢。贵嫔娘娘最是心善，平日里也最是心疼姑娘，娘娘也嘱咐过我，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决之事，不好劳烦皇后娘娘的，尽可来找贵嫔娘娘。”

　　“佩环姐姐多次探望，同我纾解烦闷，贵嫔娘娘心善慈恩，双安铭感于心。”

　　佩环笑着道：“姑娘总是这般客气。且先歇着，奴婢还赶着回宫复命。”

　　穆双安点点头：“佩环姐姐慢走。”静川送她出去。

　　待佩环走了须臾，穆双安拿起绣针，预备补上那缺漏的一瓣红梅，秀得再差也得在吕姑姑那交个差，问：“佩环今日上午可曾来过？”

　　静川点点头：“是，大概两个时辰前来过一次，给姑娘送丝线。”

　　静川略一迟疑：“姑娘可是觉得有不妥？”

　　穆双安理理线，摇摇头，“也不算。”佩环是启光宫大宫女，庆桂阁，启光宫，两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佩环言语中多有拉拢之意。可正如佩环所言，她在宫中无依无靠，皇后不过是做做样子的面子情，拉拢她又有什么用。

　　陈贵嫔是南方陈家的小姐，陈家是世家大族，根基不浅，陈贵嫔的堂姐是已逝的陈贤妃娘娘，陈贵嫔自己尚无所出，又因为与陈贤妃的关系，便养着陈贤妃所出的昌慧公主。

　　这几年颇得盛宠，又何必在她这么一个在宫里身份尴尬的人身上费神思。

　　穆双安又想起一事，道：“吕姑姑今日这一着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跟着童监正学习一事，还是得在皇后娘娘那过了明路才行，不然左一个宫规右一个私为反叫她们拿了来做话头。”

　　她唤梦凉过来，问：“昨日南辉过来说，上次送过去的水晶山楂糕合了公主胃口，请你再制些，可送过去了？”

　　梦凉笑道：“正在笼上蒸着呢，一会子好了就送过去。”

　　穆双安点头道：“这个时辰公主应在学琴，我也不便过去打扰，你送糕过去时，带个话给南辉，请她转达公主。”她将话嘱咐给梦凉，梦凉自去玉芙宫传话不提。

　　隔日，穆双安同四公主一道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四公主赖床，好不容易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待到她梳洗打扮一番出门，已是不早了。

　　一进内殿，昌慧、平贞众位公主早已在座，就连素日体弱的朝顺公主也到了。几人彼此点头见过礼。

　　她二人又向皇后行过正礼，皇后刚叫了起，昌慧不冷不热道：“看来庆桂阁到坤德宫山水迢迢，我等都候了片刻了穆小姐方姗姗来迟。”

　　穆双安忙跪下请罪：“小女请安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还未说话，昌慧又道：“常说吕轶是个重规矩的，如今她给你当教养嬷嬷，是她未曾教你还是你有意怠慢？”这话却不敢回，穆双安实不知何处得罪了昌慧，竟叫她这般言语咄咄。

　　四公主见状，忙出声附和：“确实该罚这穆丫头。”

　　平贞微一挑眉，穆双安进宫后，与四公主上官珍极为合契，常常来往，比她们姐妹还亲近些，今日竟附和了昌慧。

　　但见四公主撒娇冲皇后娘娘抱怨道：“母后，儿臣正睡得香着呢，在梦里梦见神仙，那神仙说母后是天宫的圣母元君，要给母后送千秋寿礼，我让他给我，差一点就够着了，却叫穆丫头给闹醒了，您不罚她我可不依。”一番话把穆双安摘了出去，穆双安偷偷看了她一眼，四公主冲她笑着眨眨眼。

　　昌慧撇撇嘴，她又不敢说上官珍怠慢，毕竟上官珍乃皇后嫡出的亲骨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亲娘哪里在意这个。

　　她又想起自己亲娘早逝，都怪那个丧星，瞅着穆双安与之有几分相似的面庞，恨意又深了一层。

　　平贞微笑着低头喝茶，朝顺身子不好，向来万事不理。

　　“我知你是个有心的，今日这事与你无关，赶紧起来吧。”皇后娘娘对穆双安笑道，又对四公主道：“起晚了还说是因着本宫的寿礼？且等着看呢，要是到那天还是往常那些个什么写字画画的寻常玩意，该罚的可是你。”

　　四公主一双大眼睛眨了眨，讪笑倚坐在皇后身边。

　　皇后见昌慧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耐模样，便叫她几人先回去，只留下来晚的四公主并穆双安再说几句话。

　　白瓷的茶杯盘口镂空雕花，纹饰金纹二道，窗外的阳光折射过来微微有些晃眼，只听皇后娘娘问：“我听琦儿说，他去找过你几次，你都不在？”

　　穆双安垂首敛手作答：“回娘娘，小女刚进宫，四处还不熟悉，遂叫欢枝带着在宫里转转，许是与大殿下错过了。”

　　“琦儿这孩子心善胆小，难得与你投缘。”说着又叹了口气看着她：“平日里这六宫大小事忙，常常把你忽略了，可受了委屈？”

　　穆双安笑道：“没有没有，娘娘恩养，四公主相顾，再没有委屈的。”

　　皇后身边的东姑姑也笑道：“是了，奴婢虽老眼昏花，也一眼瞧出穆小姐一日比一日水灵，可见是娘娘的功劳，着实养得好。”

　　皇后一听也跟着笑：“这话不错，我细瞧着，比四丫头还好些。”

　　四公主噘着嘴拉着皇后娘娘的衣袖假装不干：“母后偏心，见着穆丫头长得好，水灵惹人爱，就只喜欢她，穆丫头如今更是出息，还天天跑司天监，看着像是要做大学问的人。母后都不心疼儿臣了，儿臣可不干。”说着说着人都腻歪到皇后怀里去了，皇后笑着拍拍她。

　　这是四公主在皇后那帮她报备，以免日后再有心人拿来生事，穆双安也笑着凑趣道：“臣女平日不过去司天监看新鲜，风云天象是不懂，主要是想求求老天爷定保佑我们四公主东来鸿气，明媚照人呢。”

　　坤泰宫中一片笑声，气氛和睦。

　　九月的宫城微凉，远远飘来一阵阵桂子清香，馥郁萦绕。大宫女南霜为四公主披上鎏彩织银小氅，她轻轻一挥手，四个大宫女停出一步之遥，冲她微微一笑：“怎么谢我？”

　　穆双安冲她眨眨眼：“公主心有乾坤，自是考虑好了。说吧。”

　　她嘿嘿乐道：“安安就是聪明，上次二皇兄从宫外买了把翠竹的竹骨扇子，看着怪好看的，比宫里的玉骨扇子好看多了，你给我找两把。”

　　穆双安不禁扶额：“我的公主，宫外的东西哪有宫里的好啊，再说私自从宫外拿东西进来可是犯了宫规。你是金枝玉叶不怕，我只怕没好果子吃。”

　　四公主大眼睛眨巴眨：“大皇姐还有个破玉佩拿着当宝贝呢，我瞅着那做工肯定不是宫里的。要是被发现，我就说是从二皇兄那里顺的，保准不牵连你。”

　　“那行。”穆双安点点头。

　　四公主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我就知道只要说把二皇兄拉下水，你准保比谁都积极。真是的，听说昨天马婕妤带着她娘家侄女来给魏贵妃娘娘问安，在崇华门那遇着二皇兄，那马小姐一步三回头的。偏生你俩一见着就剑拔弩张。”

　　穆双安撇撇嘴：“大概是天生八字不合。”上官凌俊秀疏朗，偏偏与她相看两厌，想来真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四公主突然想起什么，道：“你可知二皇兄近日办了件大事？”

　　穆双安一愣，显然是不知道的，“什么大事？”

　　四公主道：“二皇兄素日最喜舞刀弄枪的，前半年常泡在神机营里，听说在前些日子竟研制出了新的火器弹炮，我也没太懂，好像是可以数炮齐发，把父皇喜得不行，大大夸赞了他一番。当真是羡煞人，二皇兄自小就比旁人聪颖，身为男子，可施展空间又广阔。真真是如鸟在天，如鱼在渊，好是快活。”

　　上官凌研制出这等神武之器，若可大量生产，军队的战备又可大大提升，穆双安顿时欣喜不已，胸中亦生豪气：“今朝你我女子可参考女官三科，他日亦可登庙堂，一展抱负，不必囿于妇人后院之间，自可养活自身，不受闲气，同样快哉。”

　　四公主看她胸脯挺挺，一派豪气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好，日后我便等观穆大人的风采了。”

　　自此穆双安天天去钦天监向童女官请教，已向皇后报备过，也不用遮掩。她一心向学，又通透聪颖，童女官很是满意，欲将自身所知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