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繁华如烟

4、夭夭（二）

　　我和侍女在母后的清宁殿里面面相觑，无聊的很。翻了翻几本话本小说，写得平实有趣，可我却完全没心思看下去。想着母亲白天的问题，我撑着头望向窗外，思绪又飘到了太液池，今日若是能和母后泛舟就好了。可母后每日公事繁忙，大概也不会应允吧。

　　几个哥哥来清宁殿等母后请安，太子哥哥的身体孱弱，还不如年事已高的父皇，而且过于善良软弱，的确不肖父皇与母后。二哥性情急躁，做事冲动。三哥李显喜欢斗鸡走狗，最让我看不上。虽然如此，他们倒都很宠我，尤其是四哥哥李旦最喜欢我，百依百顺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将那李唐宗族的名册给几位哥哥看过。只有二哥阴阳怪气地说了句，这定是母后的意思，没了下文。其余几个哥哥，帮我排除了好几个人选。三哥此刻倒成了最有用的那个人，他将几个平日里与他玩得好的堂兄弟划去，真是帮了大忙。我的目光则一直落在薛绍身上，幸运的是，他不是个恶名远扬的家伙。只是往日里与皇亲走动的少，哥哥们也不知他的底细。只有太子哥哥说与他论过书，是个知书识礼的人，看样子太子哥哥蛮喜欢他的。我知道太子哥哥最善良，他的眼光一定不会错的。

　　正当四哥拉着我的手问我近况的时候，母后驾到。我们五个赶紧行礼，请安倒没有多麻烦，只是因为我心虚，不断在心里求祖先保佑，让几个哥哥多留一会儿，最好夜深了再回去。这样就可以以困倦为由，逃过一劫，不失为一个对策。可我那时太蠢钝，且不说故意拖延没话找话的行为是多么明显，就算我能躲，躲过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况且即便哥哥在场，母后训也训得，打也打得，也不会给我留面子。

　　当时母后一眼就瞧破了我的小心思，却配合着我，磨蹭到太阳都落了山。我一直惴惴不安的煎熬着，不断地要茶喝，兰心几乎一直在跑前跑后，直到四哥哥笑我，是不是修道修得变水牛了，我才发现自己的反常。母后也许是不打算戳破我，假装没发现，还提议去所有人都去太液池泛舟。亏当时我还傻傻的觉得是苍天显灵了，真是蠢得可以。

　　站在母后身后，泛舟湖上，哥哥们划船，我和母后只需要享受美景就好。夜色落了下来，天也渐染为深紫色，星光闪烁在深色的天幕上，晚风清凉，好久没有这么快乐了。待在太平观里，抬头只能看见四方天的地方，有什么乐趣。

　　可游湖的时间渐长，我们每个人都觉出了几分不对味。这已经入夜了，母后却不提靠岸之事，着实奇怪。母后要求我们在经史子集上用心，最近常抽查他们《文选》中的内容。我听四哥哥说，除了二哥对答如流，其余母后都不是很满意，认为他们不用功。今日却带着我们游玩，真是反常。几个哥哥也心虚了，小声交流了几句，他们认为我最得母后喜欢，要我去说，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母后，天色已晚，明日是单日，您还要听政，我们不如回宫吧。”

　　“好，全听太平的。”母后意外的好说话，这实在反常，吓得心脏都多跳了好几下。

　　等回到清宁宫，已经是深夜，我一早就做好了打算。一回宫就推说累了，母后安排我去沐浴更衣。一切都进行的很完美，我自己都忍不住夸耀自己的聪明计划。可正当我穿着一层纱袍准备去偏殿就寝时，却被上官婉儿带人拦住：“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正殿安寝。”

　　我大概只有三岁前和母后同房而眠过，按理我该高兴的，可白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怎么敢进去。

　　上官婉儿看出了我的不情愿，摆手就让宫人拉我，若不是今日惹母后生气了不敢闹事，这些奴才我一定要好好教训。

　　进入到母后的寝殿，我怯生生向坐在案前写东西的母后行了个礼，就准备上床拉紧我的小被子。

　　“太平，脱了裙子，站过来。”

　　“母后，儿臣困了，明日再…”

　　“过来。”

　　母后的命令从不容置疑，但这一次，我真的是怕极了，才做出这个昏头的决定。我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直到母后亲自走了过来，俯视着我正自发抖的身体。

　　“看来本宫要教教你什么是规矩了。”

　　母后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的双手双脚都用绸带绑在一起，我被吓坏了，不停的道歉求饶，可母后没看我一眼，就用我自己身上扒下来的纱裙堵住了我的嘴。

　　“太平，本宫也不想这样。这根乌木戒尺就是专门用来收拾你，你给本宫记住了。”

　　没等母后的戒尺打下来，我早已哭成了泪人。我哪里见过戒尺，别说戒尺，除了母后没有人敢动我一指头，连父皇也从不凶我。

　　母后打的实在是太疼，两三板打下去，屁股上已经被点燃了。而且母后打得又重又快，若不是被绑起来，我现在一定要闹得翻天了。身子被母后死死按住，却连躲都没地方躲，该挨的板子一下没少，喉咙里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哭叫。此时此刻，真的觉得母后会打死我，这种疼痛绝对没有人可以忍受的了，我却只能被迫在母后的腿上承受全部。母后打了大约五十余下，方停手，抽出已经被口水濡湿的纱裙。我赶紧抓住机会求饶，“女儿知错了，女儿不该故意拖延，女儿绝不敢再耍小聪明了，母后饶了儿臣吧。”

　　“嗯。”母后没说饶不饶我，用手揉了揉我已经烫的吓人的屁股。

　　“早晨，早晨女儿不该和母后顶嘴的，女儿认罚。”

　　“本宫想听的答案，你还不想说吗，还是需要本宫再帮帮你。”母后突然“啪”一巴掌扇到我的屁股上，我生生咽下了惊呼，赶紧说道：“若是嫁入宗族，可保佑女儿一生太平。女儿不知这个答案对不对，求母后指教。”

　　“嗯。。。也有部分原因吧。”母后用戒尺轻拍了拍我的臀峰，随后重重抽下来，疼得我叫出了声。

　　“母后饶命，女儿真的知错了。”我哀声央告。

　　“看来还是不够。”

　　母后的板子带着凌厉的风声不断地抽打，疼得我死去活来，若不是还被绑着，我绝对可以捂着屁股跳起来。这顿打，和前段时间挨的打决不可相提并论，若那日挨得算作一，今日挨得打便足可以算作十。

　　“母后饶了儿臣吧，母后！”

　　求饶是没有用的，母后手里的戒尺替她告诉了我。我再也忍受不了，终于将埋藏在心里的答案喊了出来。

　　“母后是为了安抚宗室，安抚父皇！”

　　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寝宫，母后却停了手，她解开了我的束缚，任由我趴在她怀里，紧紧抱着她哭。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她的低语如同海妖的魔音。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女儿。如今朝堂上有人借牝鸡司晨不断攻击本宫，你父皇耳根子软，也开始疑心。本宫不得不和他们示好。这样才能保住你，保住本宫的一切。”

　　我死死抱住母亲，不肯撒手。她强迫我将心里话说出来，那今日就全说了吧，哪怕再挨一顿毒打，我也想问她：“女儿是您保住权力的棋子吗？”

　　“是，也不是。你是我的女儿，我寄予厚望的女儿。我们血脉相连，荣辱与共，这是无法改变的。”她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怨恨我严厉，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母亲，那个时候你会明白的，做严母比做慈母更难。”

　　她在我的额头一吻，毫不嫌弃我将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她躺下身，胳膊搂住了我。因为昨日没睡好，今日挣扎受罚消耗了太多体力，我在她怀里就睡着了。我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再也没有怀疑和恐惧。因为我知道，她一直深爱着我。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从早朝回来了。我羞赧地用被子裹住□□的身子，没想到昨日就这样抱着母后睡了一夜。母后拉我铜镜前看，屁股上的伤还没有消下去，这次打的确实是狠，严重的地方紫砂斑斑，臀峰上还破了皮，一道板子边缘的紫痕仍留在那里。母后命人将衣服拿来，让我自己穿好，随后安排侍从带我回太平观，嘱咐不准骑马坐轿，让他们带我慢慢走回去。表面是对我不敬的惩罚，实则是她的宽大。临走前，母后告诉我，在我成婚后，她和父皇还有太子哥哥要去东都洛阳，估计会住些时日，让我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