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碎梦如恨》乌鸦叫丧

2、一

　　柳如烟浑浑噩噩睡了整整一天，梦里如同混沌翻涌，无数破碎的片段东补西凑蜂拥而至柳如烟的脑子里。这一觉睡的他头痛欲裂，冷汗浸透了他一身里衣，他猛地睁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刚刚长达数时辰的噩梦经历还使他未缓过神来。
　　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羌老头鬼鬼祟祟从屋门口探头进来，见柳如烟头发凌乱，神情恍惚脸色惨白的坐在床边时吓了一跳“诶，烟儿？”羌老头一边急急忙忙上前用手在柳如烟眼前挥了几下一边自言自语“这万叶迷丝粉怎么也只能让他睡会啊，怎么这幅鬼样子了？”
　　柳如烟晃了晃头想把脑子里凌乱的碎片甩出去，他扶额喘了几口气。见柳如烟有点反应了羌齐才如释重负的嘿嘿一乐，站直了身子，道“你可净吓老夫了，还以为又给你吃出什么好歹呢。”
　　羌老头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前两年的时候柳如烟这小子身体不好还总爱以身试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羌老头偷偷在柳如烟的药浴汤里加了一味可让人起红疹子的苦参丸，不成想恰好那日柳如烟还试了一味红莞。这两味药加在一起不偏不倚成毒，害的柳如烟整个人气血回转倒流，差点救不回来。
　　但羌齐着实没有想到这件事竟差点酿成大祸，自那以后便明令禁止柳如烟以身试药，也在没有冒然给其加药了。虽然平时里这老少二人还是偷偷摸摸给对方偷偷下绊子，但还是时时注意着分寸。这次羌老头给柳如烟的药量可是够他昏睡三日的。
　　柳如烟无奈道，“羌老头你这万叶迷丝都用过一次了，这老套的招数对我可不管用。”
　　羌齐叉腰不语，柳如烟接着道“我知道您老人家不愿让我下山，可我才十五总不可能在这山上待一辈子吧。”
　　“你…你懂什么！这江湖可是好地方吗？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到时候你又不会武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羌老头不屑地哼了几声，甩在桌子上一盒灵丸便愤愤度步出去了。
　　柳如烟默默叹了口气，从小羌老头对柳如烟谈起这外面的江湖都是一副愤恨的语调，但问起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又缄口不言。
　　但这山他柳如烟是出定了！
　　突然又一阵刺痛穿透柳如烟的神识，一瞬间头脑像是要爆炸般，惹的柳如烟不禁痛到出声，一只手紧紧攥着被子，青筋暴起。刚刚那些记忆犹如决堤般迅速汇成一片。
　　恍惚惊愕中他似乎看见一少年，忽而见他名贯武林天下无敌，鲜衣怒马何其光彩，忽而剑转，寒光映目，一手好剑潇洒身姿。
　　还未等柳如烟好好消化， 这些绚丽耀目的片段瞬时而过，接下来一幕猛地砸在柳如烟脑海中，方才意气风发的少年竟一身伤痕倒在凌乱的沙滩之上，一袭白色衣服沾满了黑红的血迹和沙土。
　　等柳如烟再次慢慢睁开眼睛时，双手竟被指甲攥的出血。“咳，咳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柳如烟紧皱着眉头，实在是想不通刚刚那种如此清晰却又模糊的记忆场景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幽魂之症？”柳如烟又摇了摇头“可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柳如烟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便搪塞安慰自己“可能就是吃错药了吧”。
　　三日后，漫竹峰山下
　　山中空气潮湿，霜露染湿了少年青白色的衣角。柳如烟牵了一匹白马站在山口，眼神依旧坚定只是半开玩笑却又机认真地开口道，“羌老头，你不一直想让我叫你一生师傅吗。”
　　羌老头执拗不愿站的离柳如烟近了，但仍是一道送下山来。听了柳如烟这句话一顿，却还是撇着头不看他。
　　柳如烟抬手拂开衣角，双膝跪在地上“今日，请师父受徒儿柳如烟三拜，望师父身体康健、安享喜乐，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授！”言末，柳如烟磕了三个响头。
　　听着自己养大的淘气孩子如今这一段话，羌老头不禁湿了眼眶。当初漆木山把孩子送他这来时，这孩子便不肯拜师一直叫他“羌老头、羌老头的”，羌老头呢虽不痛快但也没有逼过孩子，几年来想将毕生所知传授给柳如烟早就把这孩子认定自己唯一的徒弟了。
　　羌老头默默转过身拂袖擦拭干净眼泪，闷着声哼了一声，“哼！还算你小子有良心，不枉我养你这么多年！你给我记住了，我不要求你名满江湖拯救天下，我只要你回来的时候健健康康！”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柳如烟眼眶微微泛红。
　　柳如烟起身，羌老头还是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帮柳如烟衣袖上沾染的杂草拂掉。
　　末了说道“你走吧。”便转身要向山间走去。
　　柳如烟朝羌老头背影又鞠了一躬，也启程踏上这这江湖之路了。

　　两年后。
　　“诶诶，听说没，前日子有个叫李相夷的小子竟打败了万人册第一啊！”
　　“切！才知道啊！自这小子打败江湖第三百金冠时我就关注他了！他可厉害的很啊我就说他会成为这武林第一人的！”
　　“谁不知道啊！我也早就说过！”
　　茶楼下各种闲客声音混成一片，却大都再说一个人——武林第一李相夷。
　　楼上一间客房里一张桌子对坐着二人正在喝茶。
　　“苏州一绝的紫溪茎果然名不虚传啊，张兄最近这是发了？”柳如烟端起茶品了品，玩趣道。
　　张云州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行了，我这点小东西那值得柳公子夸赞，您不是还有大名鼎鼎的江津井吗。”
　　柳如烟摸了摸鼻子，想不到这人居然如此记仇。
　　之前柳如烟行医之时恰巧救过一个孩童，是当地富豪的独子。而柳如烟又不收金钱，富豪便将誉为“江南第一茶”的稀世珍茶江津井赠予给了他。
　　巧的是前几日袁府举办茶会，柳如烟受邀而去。会上说识味辨茶比赛赢得之人可得袁府千金题字扇一柄，这千金便是是京城第一才女袁若厌。柳如烟觉得挺好玩，便拿出了江津井，果然在场人都辩不出来是为何茶，柳如烟却识得在场所有茶香，这场比赛自然是柳如烟赢了。袁若厌更是惊讶，投向柳如烟的目光都多了几分青睐。
　　但这不巧的是张云州早已心仪袁若厌，本来以为势在必得，结果半路杀出个柳如烟，这扇子便落入他手。
　　但柳如烟最后还是把袁千金亲笔题字的扇子给了张云州。
　　柳如烟也挺尴尬，这截人姻缘之事本也不是他想做的。
　　“咳咳，张兄啊。别这么记仇嘛…好歹咱俩也认识好几年了不是。”柳如烟说着又拽拽张云州的袖角。
　　张云州哼了一声，夸张的抽回衣袖无奈道，“行行行，说吧，这次找我又有什么烦恼需要我来发泄啊？”
　　柳如烟嘻嘻一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随机正色问道“你可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我做的梦了吗？”
　　这几年柳如烟半夜总断断续续梦见在漫竹峰时做的那个梦，内容也总是相同。这导致柳如烟常常睡不好觉，双眼下挂着黑眼圈。
　　张云州闻声皱眉，接道“你最近又做梦了？”
　　“不，不是。恰好相反，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梦到过了。而且，你不觉得很巧合吗？”
　　张云州疑惑，“那这不是件好事吗？什么巧合？”
　　柳如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没听闻这江湖最近新出的这个人物吗？李相夷啊！”
　　“哦！哦…哦，然后呢”张云州还是没懂。
　　“唉，你就不觉得他和我梦里那个人很像吗？”
　　提及梦里柳如烟沉了沉眸子，关于这个梦他只与张云州说过其中一段。这中异象已伴随柳如烟两年多了，这时候突然消失又恰好冒出来武林高手李相夷，若梦里的场景都是真的那怎能让他不担忧。
　　况且……况且他幼年时还是李相夷的朋友，其师父对柳如烟是有救命之恩的！如若梦中那人真的是他，又是遭逢何事才出现他伤痕累累晕倒海边的样子？不管于情于理柳如烟都不想让李相夷真的遭此折磨！
　　张云州见柳如烟不再说话，也自己理了理他的话，道“飘飘，虽然你总讲半吊子事我也不太明白，但我还是劝你一句，别卷进这江湖。这两年前自从我认识你时便给你讲这江湖凶险，江湖事乱，你更重要的是自保。如今打扰你这么久的梦没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别想太多！”
　　这一套劝辞柳如烟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他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体质就吸引这种不爱江湖之人，一个两个都劝他远离这江湖。
　　柳如烟皱眉撇了他一眼，大手一挥道“咋又讲这些，烦不烦啊！昂昂昂，走了走了。”
　　说着便放下茶杯起身要走，张云州还在后面絮絮叨叨。
　　等出了茶楼小门还是听得到里面人议论李相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