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葬血》南安一遇释怀鸟

7、夹缝生存

　　天气微凉，御花园早早的栽上了梅花，落叶受潮分解的气味弥漫在空中，光秃的枝条一夜之间换成长青的柏。从紫禁城上空俯瞰，一列列宫人在红墙金瓦间穿梭，为主子门送上过冬的份例。

　　深月宫

　　楼子君坐在宫内主殿正厅的美人靠上，松松挽着发髻已一支金发簪固定，左右对称斜插着两只鱼柄发钗，垂落两排小珍珠流苏。面施粉黛，勾过线的眼睛格外狭长，眼尾上挑，唇若桃花，不算暖和的天气使面颊呈上一抹妖艳殷红。穿着宫中流行的宝蓝彩秀水纹织金锦对襟宫装，手边摊开的画本子散散地翻着。探月有一道没一道的陪主子聊着天。

　　“小主这主殿就是比西侧殿住得宽敞”探月抿唇一笑，也端庄漂亮。“东西侧殿都收拾出来吧，婉庶侍君五日后回宫，应侧侍郎也会随同回来，若他愿意这的深月宫中也有个伴”楼子君扶着额鬓。“奴婢听说这应侧侍郎家族原是老皇帝在世时有着从龙之功的重臣，只是后来渐渐没落。这应氏也是孤高，陛下喜欢他，他却避而不见。寻了个借口说出宫养病”“到是罕见”楼子君嗤笑。

　　一阵寒风吹进来，隔绝寒气的厚重帘子被采月挑起，采月穿着淡粉得高品级宫女装，面料崭新，线头仔细。洁白的袖口处还小着几个祥云图案。十指突突，手指却保养如嫩葱。内务府前阵子拨过来几个洒扫工人，大部分活路不用采月探月亲自动手。天气不暖，采月脖颈上绕着白绒绒的围脖，绒毛整齐，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温度重新回暖，门帘摩擦，一阵窸窣碰撞。采月高兴的说“内务府送过冬的份例来了”“知道了”楼子君应声。

　　殿外为首太监抬眼便瞧见里屋门帘轻轻挑开，艳蓝身影走出，在萧条的秋风中瑰丽异常。“恬侧侍郎安，奴才给深月宫送过冬的物品来了。皇上特准您住这深月宫主殿，住的还习惯吗？”“李公公客气，您是内务府总管的徒弟，我怎好意思有劳您亲自过来。皇上赐的自是极好的。”楼子君客套起来。“哪里，师父他老人家，还特意吩咐杂家，给您多送些炭火嘞。话说回来，这侧侍郎住主殿，您是头一份荣宠！”采月适时上前“多谢公公，劳烦您代我家主子向您师父道谢。”一包分量不小的碎银，被李公公揣起。“哈哈，多谢娘娘赏赐，杂家还听说最近礼部忙得很呢。”“婉庶侍君回宫？”李公公眼中略有得意“那倒不是，据说年底的宫宴十分热闹。”楼子君略有讶色。“时候不早了，奴家告退。”

　　暮色微起，楼子君扶着探月，撑着油纸伞，在御花园中漫步，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站在凉亭中，注视着蒙蒙秋雨。最后一场秋雨，带着丝丝的凉意，不甚清晰，在风中略显凌乱的编织成薄薄的纱。紫禁城披上一层暖味不明的色泽。

　　从小道回宫的路上，鹅卵石遍布。楼子就远远看见地上跪着的身影。略微单薄的外氅被雨水浸湿湿漉漉的垂在地上，素色的宫衣尾部沾上大片的泥污。旁边，一个小太监给一个捧着暖炉的太监撑着伞，两人眼中的嘲弄掩盖不住。楼子君认得那个捧暖炉的太监，是侧侍君的首领太监王展华。

　　两人也看见了楼子君，敛了敛神色，行礼。“怎么了？”象征性的问了句，并不打算多管。王展华嗤了声“这从庶侍郎的衣服上，竟然绣着跟我们主子一样的九里香。冒犯娘娘，真是放肆！”楼子君这才注意到，游庶侍郎素色宫装用普通的丝线绣着的九里香。他点了点头便走了。

　　“嘶”雨水真冷，无孔不入的钻入身体里，他好像被冰冻了一样；膝盖真疼，鹅卵石凹凸不平，他以后还能行走吗？从天愿眼前景色逐渐融化，他不能死，他得对得起他的娘亲，他要抚养他的弟弟。他要像九里香那样在夹缝中盛开，他要活下去。他不能哭，因为没有用，皇上不在，不会有人怜惜他。刚刚那是恬侧侍郎吗，希望今晚皇上会从这条路去找他，顺便救我一下。他透支着身体凭着毅力死撑，不知过了多久。天暗了下来，就像浮云消散，那么无力，就像鸿雁的悲鸣，那么绝望……
　　似乎一抹明黄色身影经过，他恍惚一瞬，唰落下泪来，忍着剧痛扬起了脸，这是今晚唯一的机会。是怜悯？是心疼？是漠然？大底是雨水模糊了眼睛，他看不真切对方的目光。只能艰难蠕动着嘴唇“求您…救我…”本欲在开口，便晕了过去。意识混沌前，仿佛黑云从沟壑中透露出一线光亮，从远方传来遥不可及的希望。黑暗中，他感觉到身上不再潮湿，周围竟有些温暖。

　　“哥哥，哥哥，你看这九里香好看吗？”“好看！”“我每年都要，你给我摘！不许食言哦。”“好，我一定不会食言”……几滴清泪濡湿了团龙锦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