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暮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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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为了死亡，生存便毫无意义。他这样说，他这样说。
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会死。但他不会，但他不会。
他拖曳着自己的武器走在陆上，走在水面，走在云端。有时是剑，有时是刀，有时是矛。刃尖划开沟壑，明亮的金色火花四散飞溅，黑色的风从大地的缝隙中涌出来。
他感到疲惫，于是在一口水井旁停步歇息。怀孕的女人正在打水，桶里的水从透明变为血一样的红色，连带其中倒映出的满月。“我看到了，您带来的不幸。”女人说，“您要取走我们的性命吗？”
“不，我带来了新的生命。”他说。他将手里的不具名武器插进土里，井口突然扩大十倍，将他和女人一起吞没进去。满月落下，太阳升起，血一样的水在阳光下泛着宝石光芒。人们还来不及惊叹，突然感觉到水滴落在自己头发和皮肤上。大雨连续落了四十个昼夜，而血水的池上无一片雨云，仍旧映照着不变的太阳和每日减损又逐渐丰满的月亮。平静无风的四十个昼夜之后，女人站在及腰的血水之中。她的怀里抱着两个婴孩，一个正大声哭闹，另一个沉默地睡着。风从日月的倒影中打着旋儿，驱散了所有的雨云，然后自己也消失不见。
孩子们平安长大了。女人的岁月像落入无底洞般消失殆尽，只余下麻木和疲倦的眼睛，镶嵌在干枯的脸上。那个活泼些的孩子从窄路的另一头跑过来，牵住他母亲的衣角，说是有个怪物要来家里做客。女人于是再从湖里打上两盆血红色的水，给两个孩子洗净了脸和头发，换上家里仅有的还没有破洞的衣服。自打井水变为血红的湖水以来，凡用湖水洗过的衣服，全都染成了锈迹斑斑的棕褐色，不管是什么样式，也不管是什么料子。
他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多年以后，那个沉闷点儿的孩子一定会想起那天下午母亲匆匆忙忙给两个孩子打扮齐整，然后飞也似的逃进那个放炉子的、他们管它叫厨房的棚子里。
他说：“我带来了两个消息。”他说两个孩子中的那一个，边说边伸手点了点孩子的额头，将来注定是个坏种。这孩子要失去很多东西，害死很多人，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害那种衰老得半只脚进坟墓的老人才会得的失心疯，——然后，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他的病治好了，整个人走了大运，没病没灾顺心如意地活了长得难以想象的日子。而这一个，总是不顾自己地去帮助别人，累积下来的好运也只能让他堪堪避过致命的灾祸，游历四方却最终没有一处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或者说，四海为家的流浪者，最终在离出生之地无比遥远的地方独自一人失去了音讯。
两个孩子穿着锈褐色的汗衫，赤着脚，围在他身边，听他讲很久以后的故事。
“到此为止吧。”那人站起来，孩子们的眼光落在他单手提起的一柄重锤上。锤头和地面碰撞出火花，点燃他的衣角，一直烧到整个身形都笼罩在焦黄色的火焰之中。他原本带来了选择，关于延续生命与就此停步的选择；然而看到孩子们的时候，他明白，这两个生命是一荣俱荣的兄弟，是两条缠绕的藤蔓，既不可能抛下对方独活，也无理由为自己的未来牺牲。是的，未来是艰难的，但高尚者自会为了世界的不断运转独自承受苦痛，罪人也会围着自己的欲念继续苟活。如果他们会为了未来的图景感到不安，那么他们本来就不会走上那样的道路；换句话说，会铸成那样后果的一切的起因，早在这时候就已经写定了。
写在生命的回环轮转中，写在黄昏与黎明的时分。谁也不知道，到达山巅之后看到的会是光还是滚落的巨石；但剧本早已经写定了，留下的只是等待见证者到来的奇观。
后记：看得出来癫得严重。除了一目了然的部分还有锈湖和马孔多。仓促的结尾，因为接下来我要痛饮狗血写一点诸如《O50的O是Omega的O》之类的货色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暮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