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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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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我的青春有大到这座城装不下的远方，有凌晨两点的灯光，有久久不能痊愈的伤疤和同样满目疮痍的你我。但我想，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我们终究能够触碰阳光。】
1
2021年夏。
小城三面环山，青山绿水，山风里夹带着缕缕溪水的清凉穿过街道，冲淡了些令人心烦的燥热。
林风禾半躺在竹椅上，头顶的电风扇艰难地转动着，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左腿垫在了右腿下，双手翻看着一本《人体解剖学》，不大的结账台上还放了两支荧光笔。
他饶有兴趣地浏览着一副副露骨的经络图，眼里不断往外冒兴奋的小星星。暑期刚结束中考的林风禾没有作业要写，于是乖乖被叫出来给母亲的朋友看店。说起来其实只算每个县城都有的小卖部，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荧光笔正灵活地在他手中跃动，猛地，店门口来了动静。他一下把书丢了扑腾起来，膝盖结结实实和水泥地打了个照面，摔得一阵阵酥麻。
两个身上套着红色马甲的人冲了进来，与他年纪相仿。其中一个发色偏棕，被汗水打湿的前发软趴趴地垂着头，却遮不住明媚的眉眼。
像傍晚回家时偶然瞥见在路边撒欢的小狗，而另一个已经径直走向了冰柜区。
那人环顾了下店面，似乎还没注意到躲在柜台下的林风禾。
“你好。"林风禾从底下冒出来,“你们需要什么？”
“儿子呐，这里好像没你说的小甜水卖."
刚才的另一个人抱着一堆杂牌雪糕穿出来，看起来与满载而归的金毛犬十分相似。
被叫儿子的人眨巴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林风禾略微愣住，不知道该先和谁搭话。那双眼尾略垂的圆眼闪亮亮的，灵动极了。
他先把金毛犬手里的雪糕都揽到柜台上，“滚。”，然后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忽略了金毛犬不满的叫声，那人又回过头，脸颊旋起浅浅的酒窝：“你好，请问这里有按箱卖的可乐吗?”
“有，我给你搬。”
林风禾走进后门的仓库，从里面搬出来一箱他昨天背着阿姨冰好的可乐，现在还残存着些冷气。水珠挂在塑料膜上，圆滚滚的。
“24罐的可以吗？冰的。”他看向那人身上的红马甲：左胸上绣着小小的“爱心志愿者”。
他知道这附近是这座城唯一的县医院和敬老院，原先初中假期时就经常会有阿姨伯伯来招志愿者帮忙导医搬东西之类的，只是他一直没机会参加。
那人十分爽快，又像是被朋友催着回去。“多少钱？”
“…还有这些。“他又无奈地点点那些快融化了的雪糕。
“50。”林风禾在键盘上摁了几个数。“还有一瓶水，麻烦了。”他手上凸起的血管清晰可见，林风禾有些失神。
转眼，到账的机械女声响起。“谢谢。”那声音平稳清透，好似冰可乐里装点的薄荷叶。
门外等烦了的金毛犬伸着头喊：“沈逾，你他妈是不是在里面勾搭小帅哥啊！“
“你他妈再说一遍！”
林风禾隔着玻璃，看着他们玩玩闹闹地消失在视线里，只是好像在彻底消失之前，他似乎对上了那炽热的目光。
那时候的沈逾像海风，从未见过面，却又不由分说地闯进了他的生活里。
2
7月20日，中考出分的日子，分数线预测也会一同发布在当地的公众号里。
那天母亲破天荒做了一桌子林风禾喜欢吃的菜，只是没吃几口，她就早早地开始刷新当地的查分网站。对完答案的当天，林风禾在草稿纸上算了一遍又一遍——只要今年的分数线不上涨太多，那应该能稳上附一中。
他想去附中，只想去附中，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那是全县最好的中学，即使在那里垫底，也能做其他学校的鸡头。
时针匆匆指向了六点，林风禾在框里输入了身份证号码。他的心跳的很快，好像下一秒就要飞去很高很高的蓝天。
母亲在一旁忙工作：“你能去三中就好，我没要求。”林风禾问：“妈，你就不能再往上一个级别吗？这么不相信你小孩。“
母亲当然是笑着：“你要能上更好的，那最好了。“
他点击确认，最上方的加载条挪动了好一会才跳出成绩。
林风禾直接拉到了总分一栏：698。尽管不及省城里的三清四御好，但附中几乎已成定局。
他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才转头查看小科分数。亮眼的数学和理化依然充当着他的门面，比起喜悦和激动，他现在仿佛更像是一种解脱。
终于熬过去了。
母亲已经坐在沙发上在和阿姨通电话，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形，不免带着些中骄傲的显摆样：“你知道吗？我家逆子中考698分，甩了三中的分数线不知道多少，进三中简直是板上钉钉。”
林风禾继而在手机上查看发布的分数线预测：除了与附中水平相似的直属8校的分数线略升，其余的都保持不变。他侧眼看了下仍然在滔滔不绝的母亲，又向下翻到了三中——687.5，浮动两分内。
他刚拿起手边的书，信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沈逾：你查到了吗？
——沈逾: 我693，能上三中了。
——。：没考好，差一点上7。
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然后，对面是久久的空白。沈逾不是网名，只是出于礼貌，林风禾微信列表里每个人都用的真名备注。
他看着停留在页面的绿色，不禁笑出了声，把停在他家窗外休憩的麻雀都惊得掉了下去。
夕阳柔和地吻上对面的山头，照耀着这座山城。它掠过云，穿过街道，瞥见了那个正在和朋友分享喜悦的少年。深棕的短发还有些乱糟糟的，发尾刚到脖颈处。
——狗儿子，明天烧烤来不来？我请客。
——你怎么知道我分数够上三中了？
他好像又打了几个字，只是夕阳已经去窥探另一户人家的幸福。
3
高中报道日，那天下着蒙蒙细雨，沥青地上汇起好几个小水坑，林风禾朦朦胧胧地能够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和一堆人挤在一起，踮着脚查看自己的分班表。高一年级今年扩招，一共12个班级。林风禾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2班，2号楼203，学校很大，他差点迷路。
进了门，已经来了的同学大多是相识的初中好友，叽叽喳喳地聊得很欢。
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林风禾坐下来开始看那本没看完的书。耳机里放着明朗的轻音乐，鼓点像一把小锤，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思绪。
等到座位差不多满人时，林风禾身边依然空着。
他前脚刚要将包放在隔壁，后脚一个人影几乎与另一个男老师同时冲进教室，吸引了大半同学的目光。
那人上身一件印着哆啦A梦涂鸦的黑色卫衣，下身一件到脚踝的灰色长裤。他的脚步轻快，和老师打趣几句后被赶到了林风禾旁边。
林风禾注意力依旧放在那本书上，直到旁边的“陌生同学”偷偷把头凑了过来：“林风禾？”
三个试探性的音节让他转头：“我知道是你，沈逾。”，顺便又对上了那双还有点红红的圆眼。
沈逾显然对林风禾还记得他的脸而惊讶，“没想到真的在同一所学校，我本来还指望着能当校友就不容易了。“
“你是连续一周买我水的金主，忘不了。”
林风禾耳机里残留的鼓点像窗外的雨一样，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先前那个差点被撞的男老师清点着人数，然后拖了个凳子一坐开始介绍。既有剑眉星目般的严肃，也有中年人独有的和蔼：“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我姓武，单名一个峰，叫我武老师就行。”
随后他补充：“当然，武大郎也可以。”
不知道是哪个角落开始憋不住的笑，接着整个班都跟着乐呵起来。
接下来无非是走些过场，武大郎打开一个粗制滥造的PPT，开始介绍学校的师资力量，学生生源，一本率云云。林风禾是只听进去了几句话，便开始被困意缠上。临近中午武大郎终于放了人，他站在教室门口，活像个迎宾的。武大郎微笑着和其他人说：“记得加下班级群，座位表我发在里面哦。”
回家路上，林风禾莫名其妙的和沈逾顺路，“上次那个金毛…你朋友不和你一起走吗？”
“你说陈纪景吗？他又不和我顺路，还被分到3班去了。“他话里话外带着满满的怨气。每个字都咬得重重的。
“嗯，那挺好的，至少在同一所学校。“
林风禾把耳机重新戴进耳朵里，步伐走得快起来。
从他旁边快速经过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红白线条相间的校服显得她更加耀眼。林风禾从来没觉得那件校服是如此让他憧憬。
分数线下来那一天，他看见附中的分数线从预测的690狂飙到了699。
“感觉你今天一直提不起劲，怎么了？“沈逾跟在后面，不知不觉走到了十字路口。雨早就停了，一丝丝阳光拨开繁盛的树荫，在斑马线上撒下一片片斑驳的星光。
“累了而已，回家充个电。“
他踢起一块石头，尘土在半空中打转。 “…那就好。“
林风禾耳机里旋律在经历过无限的跌宕起伏后正唱到一段涅槃的高潮。。
——“三中就够了。”
他轻飘飘地，又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三中就够了。“林风禾这次是对沈逾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