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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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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周周一学校在升旗仪式上表彰了这些获奖的同学,今年七中有四个国奖,但只有覃非弋和杨之野是金奖,还刚好都是物理的。
这同样代表着,杨之野可以保送国内任何一所大学的物理系了。
林泽问他要不要选择保送。因为以杨之野的成绩,国内的学校都随便考,还不限专业。
杨之野笑道:“那肯定选啊,我本来就想学物理,有保送不走我是傻子吗?”
林泽也为他高兴,笑道:“那你打算去哪啊?”
“C大吧,那里物理系全国第一。”杨之野无所谓地笑笑,“而且那个学校宿舍不错。”
林泽听到C大的时候愣了一下,这让他想起……林泽垂下眸,他发现这个小动作可以藏住很多情绪。
——覃非弋以前也喜欢这个做这个动作。
杨之野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旁边来了几个同是物理竞赛的学生来向他庆贺。这几个人里林泽就和于年要熟一点,因为他在自己以前班的隔壁。
于年朝林泽打了个招呼:“林大校草,最近考试考得好啊,看到你几次照片了啊!”
林泽也笑着回应了两句。于年说的是每次大考后的表彰榜,年级前五十是有照片的。
几人说说笑笑地回了教室,于年和他们不走同一个方向,走到后面就剩了三个人。
学物理竞赛的人里,除了覃非弋,也就于年、木一帆和杨之野关系最好了。林泽不知道木一帆的名字,就觉得看着有点眼熟。但这会刚好在一块儿,木一帆就凑过来问林泽:“诶,林哥,我是3班的木一帆,你知道我不?”
林泽笑道:“有点印象,名字和脸对不上而已。”
“哦哦那没事,我是想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
“就是那什么,你们班那个文艺委员,叫什么名字啊?”
林泽问:“向晚吗?”
“呃,我不知道。就是那个挺漂亮的,长头发,看着多安静的一个女生。”
杨之野和林泽一听这话都来劲儿了,凑过来:“就是向晚。哟,你小子怎么个事儿?”
木一帆道:“唉没什么,就是感觉长挺漂亮的,想问问叫什么。”说完怪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杨之野看向林泽,林泽笑得贱兮兮的,道:“啧,人家还没有男朋友哦。”
木一帆急忙辩解道:“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想法。看到美女的正常反应嘛。”
林泽和杨之野对视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杨之野保送C大物理系的消息在学校传开了,林泽听到后也只是笑了笑,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别人看不明白的落寞。
弋哥之前说,要带他考C大。但以他现在的成绩,可能只是勉强能过提档线。但是他想去C大,那是弋哥的愿望,即使只有他一个人。
晚自习下课,林泽找到杨之野讲题。
在林泽与一道牵扯到电感应强度的物理竞赛题做殊死斗争时,杨之野终于忍不住问了:“不是,你为什么就非得和物理过不去呢?你现在做这些竞赛题干什么?”
林泽脸上的表情凝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像只蔫蔫的小鸟,小声说:“我也想报C大的物理系。”
杨之野愣住了,林泽一直不喜欢物理他是知道的,这么做只可能是为了覃非弋。毕竟覃非弋以前也是想去C大学物理的。
他想起前不久林泽有一篇考试作文被印成范文发在他们班,里面写了一句话:心里藏着一团火苗,可以温暖整个旅途,然后在约定好的时刻绽放成最美的焰火。
杨之野无声地叹了口气,又给林泽讲起了这道题。
Y国,覃非弋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奶奶。
那是个优雅得体的女人,在Y国生活了几十年了。覃非弋到的时候,她正在修剪院里的花草。
老人即使在自家院里也穿着时新的衣服,这两天天气有点凉,她还系了一条米色的薄围巾。
梁月琼看见自己亲孙子的时候,眼里闪过一点讶然,好好打量了一番。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慈祥,对覃非弋说:“小弋?快来坐,让奶奶瞧瞧。”
覃非弋不太善于和老人打交道,只点点头礼貌一笑,然后进屋坐下。
梁月琼放下手里的剪子,取下围巾,也坐在覃非弋对面。“你爸爸终于舍得让你来看看我这个老人了……”
那天覃非弋陪梁月琼待了一下午,走的时候老人还给他剪了一枝院里种的银桂。银桂很香,花语也是崇高美好和忠贞不屈,梁月琼说很像他的母亲。
藏在尘世里,却自有风骨,让人难以忽略。
那是来到Y国后,第一次有人直接和他谈到覃秋。
梁月琼说,她其实很欣赏覃秋,但她不过是个被困在丈夫身边的鸟雀,干预不了沈父的决定。她还说,她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帮助沈冥和覃秋在一起,导致她的儿子痛苦了快二十年,以后还会一直痛苦下去。
覃非弋沉默地听着老人以缓慢的语速讲着往事,他以前没有和近亲的老人接触过,也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末了,梁月琼笑道:“弋,在《大戴礼记》中指禽鸟,你妈妈这个名字取的好。我觉得,你像一只鹤。”
覃非弋拿着那枝花,汽车在余晖下行进,芳香浸满了整个车厢。
覃非弋沉默地盯着那枝花,想着他确实像一只鹤。鹤是孤独寂寞的象征,它飞得高,百鸟无法与它为伴,它飞得远,百鸟无法与它为邻,它孤独往来天地之间,不知下一刻应在何处栖息。
一晃就到冬天了。
Y国的冬季比国内长一点,还会下雪。
今年大雪来得早,圣哥利亚校园里已经铺上了一层薄雪。银装素裹间,覃非弋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显得更加冷冽孤寂。
今天学校里来了一批参观的中学生,覃非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旧友。
“覃非弋?”一道略显疑惑的声音传来。
覃非弋听到有人用中文喊出了他的名字,猛地停住了脚步。他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杨言卓?”覃非弋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以前家教带的学生。
“弋哥?诶真的是你啊!”杨言卓也很惊讶,问道
“弋哥你现在是在这里上大学吗?我来这参加冬令营。”
“嗯。”他乡遇故知,覃非弋的脸色终于带了一点温度。
杨言卓推了推眼镜,笑道:“之前是好像听我表哥说你来Y国了,没想到居然正巧遇到你……”
两人还没说几句,杨言卓就得跟着带队老师走了,走之前,杨言卓给了覃非弋杨之野的联系方式。
杨言卓走后,覃非弋紧紧攥着手机。他以前的所有账号都不能用了,手机号也换了新的。有段时间,覃非弋特别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特地留意过林泽他们的号码。
下午没有课,覃非弋又来到了钟楼,这里和国内有时差,他估摸着七中应该放学了,拨通了电话。
跨国电话接通可能会慢一点,覃非弋静静地听着那一声一声的闷响,好像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上,敲得他生疼。
杨之野感觉到手机震动时,还和林泽在自习室里。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于是给林泽说了一声,就走到自习室外去了。
这个点学校里已经没有老师了,杨之野在走廊光明正大地接通:“喂?”
听到这个声音,覃非弋猛地攥紧了手机,呼吸都停了一瞬,半晌才艰涩道:“野哥。”
杨之野猛地站直,不可置信道:“覃非弋?”他回头,自习室里的林泽正在为竞赛题发愁,眉毛轻轻还皱着。
覃非弋垂着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是我。我遇到言卓了,他给我的你的号码。”
杨之野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一下子哽在了咽喉,最后,只问了一句:“还回来吗?”
Y国又飘起了细雪,冷风冽得直割嗓子。钟楼上覃非弋的手搭在金属框上,冷得麻木。他出神地望着远方,天空消失在建筑顶端,再也看不到前方。
他说:“怎么可能不回来。”
这下轮到杨之野沉默了,他看着林泽,低声问道:“林泽在我旁边,你要和他说两句吗?”
覃非弋的手猛然握紧了栏杆,他好像笑了一下,却说:“算了吧。”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覃非弋的脸色比漫天的雪还要白。
那天晚上,杨之野回到家加了覃非弋的微信,并和他由通了电话,给他说了一些林泽的事情。覃非弋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杨之野知道他在听。
直到杨之野说林泽最近在学着做物理竞赛题,并且打算考C大物理系的时候,覃非弋终于说道:“让他别勉强自己。”
杨之野笑道:“不勉强,我感觉还是有点起色的,人家现在可努力了。”
覃非弋无法言说自己的心疼,他知道杨之野肯定帮了很多忙,只能对杨之野道谢:“野哥,谢谢。”
杨之野静了一下,可能也觉得太过悲情了,于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开玩笑道:“想让我继续帮你啊,求求我呗?”
没想到覃非弋毫不犹豫地开口:“野哥,求你。”
杨之野被他恳求的语气搞懵了一会,他没想到覃非弋会这么放低姿态,只能笑道:“没事,等你回来再谢我。”
直到挂了电话,杨之野也没有问覃非弋要不要林泽的联系方式,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增烦恼。
今年Y国的冬季格外冷,大雪覆了满街,连开车都有了问题。沈家的别墅旁边有一片松树林,其间的雪没有人打扫。宋祁和沈冥来时,经常能看到覃非弋站在那里发呆。
他不怕冷,大冬天也只是穿着大衣系着围巾,头发上有时会沾上雪,安静的时候,真的像极了一只遗世的鹤。
可惜思念无声,传不到千里之外。
圣诞那天,别人家都在张灯结彩,一家人坐在壁炉旁边享受晚宴。沈家却只有他和沈冥两个人。奶奶本来想留在这里吃晚饭,但是老人家精神不太好,下午就回家休息了。
菜品准备好后,沈冥把家里的佣人都遣回去了,覃非弋和他吃了一顿诡异安静却和谐的晚饭。
沈宅好安静,安静的时候容易多情。
杨之野给他发消息,说林泽这次诊断考了年级前三十,被学校表彰了,站在升旗台上像只开屏的孔雀。
覃非弋过了很久才回,说的却是:“野哥,能拍张阿泽的照片给我吗?”
杨之野本来想答应,恰逢那天杨之潇回来了,见此情况,拦住了杨之野。杨之野想了一下,回道:“想看就自己回来。”
杨之潇在旁边点了点头,对面却没了动静。
Y国,覃非弋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沉默了。
收到这样的回信他一点也不奇怪,可思念就像一柄利刃,趁着夜色在他心里疯狂搅动,点燃他的理智。
覃非弋按了按胸口,那里放着一张林泽的照片,是林泽当初送给他的那张。沈冥把他带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来得及拿,只有这张照片放在校服外套里,被带到了Y国。
无数个日夜,他都是看着这张照片熬过来的。
照片上的少年依然好看,青涩的,张扬的,在明媚的阳光下也毫不逊色。
于是思念凝成实体,操纵着覃非弋在电脑上打下一封邮件。末了,覃非弋的鼠标在发送键上停留了许久,却终究没有点下去。
其实他在杨之野的空间里看得到林泽的联系方式,但是他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