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65、第 165 章

　　数百年后，解山之上，风景依旧。
　　敖寸心一身是伤地落在念的面前，看着万千魍魉在念的一念之下消失殆尽。
　　到头来，这场轰动三界引动天地的祸事除了动静大了一点，对三界的影响几乎为零。
　　她以性命交付的信任，念从未辜负过。
　　只是、、
　　念看着脸上带伤、发丝凌乱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敖寸心，这辈子她们相识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厉害了，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敖寸心，我就要死了。”
　　敖寸心不语，伸出染血的手握紧念，金色的光点伴随着法力自敖寸心身上流转到念的身上。可这些金色的法力，只能短暂地停留在念的身上。她的身体就像是个储不住水的漏斗，无论多少法力都没有办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敖寸心不信邪地还是继续输入法力，一双眼睛因为急切和面临的真实而变得通红。
　　念看着这样的敖寸心，伸手覆在她的手上，又重复了一遍：“敖寸心，我就要死了。”
　　敖寸心手一松，抬头对上念那双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睛，双眼通红：“我知道。”
　　从唤醒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送你迎接死亡。
　　可我就是，想要拼尽全力留下你。
　　念：“我视众生如草木，众生视我亦如是。敖寸心，我喜欢现在的自己。”
　　敖寸心垂眸，眼中的泪欲落不落。
　　就是因为你喜欢，因为知道你会喜欢，这人间的辽阔山河，万丈灯火。
　　所以明知道是死路，我也愿意陪你一程。
　　没道理你守护的三界众生都能在天道之下拥有选择的自由，唯独你没有。
　　没道理你把所有选择的自由都给了我，你却没有。
　　念伸手，抚摸在敖寸心脸上，看着她的眼泪随着她的触碰落下，眼角微微弯起，比起她第一次对她笑的时候要熟稔得多，带着安抚和慈悲，带着她所说的独属于她的、而不是来自于任何其他人身上感知到的真实的情感：“敖寸心，我很开心。”
　　不只是开心这几百年间的所感所见，也开心当初她选择了唤醒她。
　　她这漫长的神生之中，只遇到过两个对她来说特别的人。
　　无论是当初选择让她继续做神女念的蚩尤，还是如今选择让她历经红尘的敖寸心，她们对她，始终都是赤诚心意。
　　她很开心，在这漫长的神生中，能够遇到她们，一起在人间走过一程。
　　念：“敖寸心，我再送你一件礼物吧。”
　　算是临别之时的馈赠。
　　人间凡人，大多有如此风俗。
　　敖寸心强忍住哽咽和难过与念吐槽：“你该不会又要把我送回过去吧？”
　　敖寸心一边流泪，一边把头撇向一边，既然念说她很开心，那她也不该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表现得这么难看：“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反正什么改变不了。
　　她和杨戬的孽缘，她与念的选择，她们共同奔赴的命运。
　　敖寸心：“你别想再糊弄我。”
　　念：“不糊弄你。”
　　念：“这次的礼物，不是重新选择的权利。”
　　念：“而是，绝对选择的自由。”
　　念说完，不等敖寸心反应过来此话何意，便见她抬眸直视此方天地，而随着她的目光，天光倾泻，落在她身上，明明站在万千天兵之下，却无一仙能俯视她。她的满身神性，将她衬托得远超三界亿万生灵之上。敖寸心不曾见过这样的念，目光清冷而庄严，那不是陪伴敖寸心数百年看向人间目光温暖的念，那是自天地诞生之初护佑三界的神女念：“吾乃盘古一念，护佑三界万万年。”
　　声音传出，整个三界无不心有所感。
　　可也随着她的声音，敖寸心看到她的身体在慢慢消散，化为如同魂魄星屑一般的光点。敖寸心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握住，手掌却穿过念的身躯，星光于她掌心握紧处穿透而出。
　　敖寸心双目通红地看向念，恰好此刻她也正低眸看向她，原本清正庄严的目光忍不住柔软一瞬：“而今吾之一念，尽付于西海龙女敖寸心。”
　　念：“天地，共鉴之。”
　　冥冥之中，敖寸心只觉得有何伟力临身。
　　可此时，她却无暇顾及这些。
　　她抬眸，看着念的身体在她的话落之后化为无数的魂魄碎屑。
　　她最后的目光落在敖寸心身上，是遗留的独属于神灵的温柔慈悲，不舍和祝福。
　　神女无心，漠视众生。
　　神女有心，偏爱一人。
　　所以啊，敖寸心，不要觉得后悔遗憾。
　　我们所有的选择，无论伴随着怎样的代价，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
　　只要我们不曾辜负当时的自己，那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要知道，未来的路，光明灿烂。
　　不要执迷于失去，不要着眼于痛苦，甚至不用缅怀，不用回忆和追寻。
　　你只需要向前。
　　无论是否有人相伴，你都可以做最自由的敖寸心。
　　城楼上饮酒数莲灯，冰雪深处种桃花。
　　于人群喧闹之地泯于众生，孤舟之上放梦星河。
　　敖寸心，浩瀚人间，辽阔四海，都是你的。
　　我希望你目光所及的山川天地，皆可任你自由来去。
　　人间很好。
　　但是敖寸心，有你在的人间，最好。
　　**
　　解山之上，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温柔。
　　无数天兵冥卒的目光尽数落在偌大山头的红衣之上。
　　随着念的消散，原本勉强凝聚的蚩尤魂魄和守在这里万年、只为见蚩尤一面与他同归的小白，也一并在天光之下，变得透明而轻薄，消散在这注定魂归的解山。
　　杨戬落下云头，看着因为念的消散而孑然站在原地、于山川上显得格外渺小和孤独的敖寸心。
　　想上前一步，却又心有怯怯不能上前一步。
　　早在几百年前，他就已经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给她安慰和依靠的资格。
　　杨戬：“三公主，节哀。”
　　敖寸心握紧手心，起身面对杨戬。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而后直接移开。
　　敖寸心：“不是要拿我回天庭问罪？走吧！”
　　敖寸心向前，与杨戬擦肩而过。
　　杨戬没动。如今造成三界动荡的罪魁祸首已然灰飞烟灭，可敖寸心还在。天庭问罪，这么多年的事情一笔清算，她必不能全身而退：“三公主若是现在离开、、”
　　只要他今日不曾留下她，以她如今的修为，往后天庭也未必能奈何得了她。
　　敖寸心脚步一顿，转瞬直上九霄。
　　她与念赌了一局。
　　输了。
　　念迎接了她的命运。
　　她也该迎接属于她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