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51、第 151 章

　　敖寸心：“九凤，你还记得我们当初遇到的那只狐狸吗？”
　　九凤仔细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敖寸心说的是谁了：“记得，怎么不记得。一只脸还没化全的狐狸，偏偏学着狐狸精惯有的传统跑来人间报恩。”
　　九凤：“明明不懂情，还自以为是。结果给自己作没了。”
　　敖寸心不说话了，那是她和九凤刚到人间的第二年，杨戬在天庭拿作乱的妖族立威，不懂事的小狐狸被殃及池鱼，慌乱跑到人间，被凡人所救。伤好之后便闹着要报恩。狐狸精的报恩是什么呢？大概是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可偏偏人家是有妻子的。
　　她一边捣乱，一边报恩。好不容易得来的几百年修行就那样被自己霍霍掉了。
　　当时她都以为，在那个凡人重伤垂死的时候，那只小狐狸应该是怨恨他的。可没想到，她最后却选择了散尽修为把那个凡人救回来。
　　那只小狐狸怎么说的来着，她说：“其实我知道他是没有错的。他只是不够喜欢我，他只是没有选择我。”
　　选择是没有错的，选择放弃也是没有错的。
　　敖寸心当时听了那番话之后，沉默了很久。
　　之后她才决定，和九凤一起留在人间。
　　九凤有些好奇：“你怎么忽然想起那只狐狸了？”
　　其实敖寸心不只是想起了那只狐狸，她还想起了愿舍身却不愿重逢的宛娘，鲜血淋漓不愿后退的琉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小铃铛，看清人心却依旧斩不断情缘的狐妹，宁愿背负罪孽也不肯放手的白蛇，还有之前与九凤在人间时遇到的放不下执念不肯入地府的阴魂、献出一切却不得好死临死前还心心念念着爱与不爱的凡人，她遇到的，好像尽都是这样执迷不悟的人和妖。
　　九凤：“究竟是我们遇到的尽是些执迷不悟的人和妖，还是你只会被那些执迷不悟的人和妖吸引，妄图从她们身上找你自己的影子？人家白蛇甘愿赎罪，小狐狸认清现实脱身，阴魂放手轮回，凡人死去百事尽消，说到底，现在还困在其中执迷不悟的只有你自己。”
　　敖寸心瞬间冷脸：“闭嘴！”
　　九凤无所谓地耸肩，闭上嘴。目光在天上逡巡一次，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们现在可是老老实实地遵守着天庭和人间的秩序，如此老实的他们，天庭的哪一路天兵都没有理由与他们为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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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寸心和九凤一路走走停停，从临安到金陵，再沿淮水一路往上到开封。
　　明明是越发靠近人间的皇权中心，街市日益繁华，可敖寸心和九凤听到的议论声却越多。他们其实并不在意人间如何，耳中听到的战败、税收、民生都在她们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唯独听到有人抱怨老天不开眼的时候，敖寸心忍不住抬眸瞥了说话的书生一眼。
　　九凤忍不住笑：“这些凡人真是有意思，不敢抱怨人间君王，便去抱怨上天。你说玉帝那个小气鬼听到，会不会为了彰显上天之威，让神灵惩戒人间？嗯，让我想想，或是干旱，或是洪涝，如此一来，人间又会越发艰难，如此皇权走向末路，新权应运而生。天庭之威已立，再施恩德，人间便又是一番繁华景象。”
　　敖寸心回过眼来，瞅着九凤：“你若是不当妖王，去当个人间帝王也使得。”
　　九凤：“我对做人间帝王可没什么兴趣。相比起来，我更想当西海龙宫的女婿。其实我一直觉得，这样报复杨戬也没什么意思。要不然这样，你和与我成亲，让我做西海的驸马。然后我们再联合其他三海，举四海之兵，再把妖域的妖怪们拉上，一起攻上天庭，那、、、”
　　敖寸心：“那你就死了。”
　　不说天庭已经不是千年前没封神之前无人可用的时候，四大天王、二十八星宿、十二元辰、九耀星宫、五方揭谛、四值功曹普天星相如今都归天庭驱使，便说如今，杨戬归顺天庭，但凡他们有个异动，他第一个不会答应。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摇他所想要守护的三界。
　　九凤：“他在你心里，就那么厉害？”
　　敖寸心没有说话。
　　即便互相折磨了两千年，即便很多时候她都看不惯杨戬的所作所为，可不能否认的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杨戬都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他未成神之前，尚且能打得天庭毫无反击之力，成神之后又一手谋划天条出世，谋算三界。抛开恩怨不谈，他的确是战力无双心有沟壑值得三界敬仰的神仙。
　　九凤看着沉默的敖寸心，忽而就笑了。
　　敖寸心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九凤：“大概是，又碰到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仙女吧！”
　　敖寸心顺着九凤的示意看去，便看到一身戎装的天庭八公主，拉着一名明显外族装扮的男子，在敖寸心看过去的时候，恰恰好也同时看了过来。
　　**
　　人间茶楼。
　　八公主与身边的男子对视一眼，而后坦然地看向敖寸心：“表嫂。”
　　敖寸心：“我已经和杨戬和离。旨意还是你的父王母后下的。”
　　八公主：“你在怨恨他们？”
　　敖寸心没有说话，她不该怨吗？她和杨戬的婚姻是千疮百孔，他有他的立场，她有她的需求，可若不是天庭施压，她们原本能走得更加长久，她到最后也不会连和杨戬互相折磨的机会都没有。她是恨杨戬，可她也同样怨恨天庭。
　　八公主：“那你会向天庭高发我们吗？父王和母后一心维护天条的权威，而他们的女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天条，妄动凡心，与凡人相爱。你若是去天庭高发我们，可以让他们丢尽颜面，一泄心头怨气。”
　　敖寸心看着坚毅坦然的八公主，她并不惧怕她上告天庭，也早就做好了被天庭发现与天庭对抗的准备。她和曾经的七公主一样，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情，可以勇敢无畏。哪怕站在对面的是她的父王和母后，是整个庞大的天庭。
　　敖寸心转眸看向她身边的男子，他和董永完全不一样。董永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攻击和防备，蓄势待发。仿佛只要她回答说，她要向天庭告发他们，他就会立刻拔刀，将她们斩杀在这里。
　　他和董永一样，不知死活，妄图以卵击石。
　　敖寸心沉默了很久。
　　而后一言不发地起身，在男子将要动作又堪堪被八公主按下中转身离开。
　　敖寸心：“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八公主：“我会努力争取。我不会因为看到了一个悲惨的下场就止步不前，我也不会因为天庭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而觉得他们的规则就是对的。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认知，有自己的情感和想要追求的自由。我是一个独立而富有情感的神仙，天条困不住我，力量、恐惧、惩罚和死亡也不能。”
　　敖寸心回头，看着八公主，透过她仿佛孱弱的身躯，仿佛看到了里面住着的那个无比强大独立的、让人移不开眼的、神女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