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45、第 145 章

　　杨戬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可没想到，梦境继续。
　　他看到，他们在和离之后，他成为天上的司法天神，成了王母手中最锋利的刀，成为天条权威的维护者。在哪吒、天蓬、嫦娥，他们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的选择的时候，她会再一次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成婚之后，她一直不能理解他的坚持，他的原则，他的心怀众生。
　　可分开之后，她却好像忽然懂得了他对凡人的悲悯。
　　在他利用司法天神的职位阳奉阴违为楠郡百姓谋生路被玉帝王母发现之后，是她冒天下之大不韪上天为他顶罪。
　　他看着她说，“小仙毕竟和他有一千多年的感情。”
　　她用一句句刻意的状告和指责来坐实自己的罪行，为他脱罪。
　　他看着那个同样是他的自己为她险些杀了玉帝。
　　他看见王母的眼色，看见他将兵器架在她面前的震惊，看见他与她在西海的分离诀别。
　　而后，是大片大片模糊的瞬间。
　　是偶尔清晰的他，大言不惭地说若得嫦娥青睐，甘愿下界竖旗为妖。
　　是偶尔模糊的他，看到自己的妹妹被镇压华山，他对着自己的亲外甥和一个长得和寸心一样的女子穷追不舍。
　　是他在维护天条的秩序中一步步众叛亲离。
　　是他揭露一切后被赞扬忍辱负重，为天庭创造了新的秩序。
　　是他在垂死之时心心念念的还是新天条和那层未披上的月光。
　　原来，这就是寸心所说的那一千年。
　　所以，这就是她从始至终都不肯相信自己对她的感情的来由。
　　杨戬猛然睁开双眼，周围的一切散去，他还在灌江口，敖寸心冷漠地背对他坐在房中摆弄着新鲜折下的花枝，哮天犬缩在他的床脚轻轻酣睡。
　　阳光从门窗中照进来。
　　一切都是如此明朗。
　　可杨戬想起那经历的一千年，却忍不住声音嘶哑：“这就是你曾经在西海说的，喜欢我的一千年。”
　　敖寸心剪花枝的手一顿，“是啊，加上现在，足足两千年。”
　　敖寸心的叹息带着穿透时光的缥缈：“杨戬，我们足足纠缠了两千年。”
　　杨戬：“、、、你是如何回到的现在？”
　　敖寸心：“、、、有人，给了我重新选择的机会。”
　　杨戬：“可你选择了，和上辈子一样的路。”
　　敖寸心：“是你违背了承诺，是你没有放过我。”
　　如果没有他违背誓言，上天救人，他们原本该彼此放过的。她会死在玉帝的刑罚之下，他会安生地做他听调不听宣的二郎真君。如果他后来没有抢亲，他们也该再无交集的。她会成为混迹妖族的龙女，无论能不能忘记他，是不是要守着对他的感情度过余生，她都不会靠近他一步，彻底斩断这段孽缘。而他，依旧是他隐居灌江口、成日狩猎除妖受人尊敬的二郎神。
　　杨戬：“、、、我并没有后悔，当初所做出的选择。”
　　敖寸心站起身，面对杨戬，她站在光影之间。
　　退一步靠近光远离杨戬，进一步走近杨戬远离光。
　　敖寸心：“所以，你会为了和我在一起，放弃成为司法天神，放弃庇护人间的权利，放弃谋划新天条，放弃得到嫦娥的青睐的机会，放弃你的妹妹和你的外甥？”
　　杨戬：“我、、”
　　杨戬想起幻境中因玉帝迁怒而受苦受难的人间，想起那天庭之上都站在沉香那边的众仙，想起被他亲手困在华山下的妹妹和口口声声喊着他舅舅的外甥，想起被逼着不得不重入人间感受七情六欲的王母和被真爱感召而出的新天条、、
　　杨戬：“我会用自己的办法守护他们。”
　　他不想选择，牺牲某一群人的苦难，或者失去挚爱的妻子。
　　**
　　杨戬找到杨婵，在华山好一阵搜寻，却始终找不到那镶嵌着新天条的五彩石。
　　杨婵：“如果真的如二哥所说，新天条就在华山的五彩石里，或许只有等时机到了，等三界众生都看清了旧天条维护的只是玉帝和王母自私的统治和可笑的权柄，等情成为所有的神仙都认可的本性的时候，新天条应势出现。”
　　杨戬：“可是我不能让你受苦。更何况，我放弃了司法天神的位置，万一到时候玉帝和王母想要的并不是把你压在华山，而是想要你的性命，那、、、”
　　杨婵：“那我也是愿意的。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如果我遇上那个人，如果我愿意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那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杨戬心事重重地回到灌江口，接踵而至的便是梅山兄弟来报，找到了楠郡那个叫做李博安的凡人。
　　杨戬带着哮天犬和梅山兄弟赶过去的时候，他正抑郁不平。
　　这个世道啊，奸人当道，小人得志。寒门苦读者报国无门，心怀良善者任人践踏。高门大户饮酒为乐草菅人命，辛苦劳作者任由剥削命如蝼蚁。
　　杨戬想要劝他，可人啊，尤其是有志书生，抒抑郁不平之气哪里会听人劝。
　　杨戬没有办法，只能让梅山兄弟封了李博安的口，让他的指责上天之言至他而尽。
　　可没过几日，杨戬便听闻天庭降旨，命东海下足三月暴雨，水淹楠郡。
　　梅山兄弟：“听说，那李博安被封住嘴后，写了篇檄文，传阅交好的书生，引起一群书生的气愤，齐齐指责朝廷无能，上天不公，妖邪当道。巡游的灵官上报玉帝，玉帝震怒，非要好好惩治一番这些对天不敬的凡人。那些书生，说是都要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杨戬闻言，便想带着梅山兄弟出门，可还不等他迈出门槛，便听到敖寸心的声音。
　　敖寸心：“你要去哪？”
　　杨戬：“我去把那些书生保下来。”
　　敖寸心从后堂走出：“你恐怕不止要保住那群书生吧，你是不是还想命你的千二草头神帮着挖沟开渠，是不是还想让听心姐姐帮忙把暴雨都下到沟渠里？”
　　见杨戬不答话，敖寸心更是冷笑：“杨戬，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不是司法天神。你所做的一切、东海所做的一切、楠郡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人遮掩，玉帝和王母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天庭问罪你、问罪东海，你是打算明目张胆与天庭为敌吗？”
　　杨戬：“就算与天庭为敌又如何？我看玉帝能拿我怎么样！一群凡人之言，他们连神仙都没见过，有没有老天爷存在都不知道，就要获罪于天，还要牵连整个楠郡，这是什么道理！”
　　敖寸心：“如今的三界，玉帝和王母就是道理。天条摆在那，玉帝有权利发落对上天不敬之人，有权利惩戒人间。你能救得了这个能救得了下一个吗？”
　　杨戬：“那杨戬就知道一个救一个。”
　　敖寸心：“你就非得和天庭作对？”
　　杨戬：“是天庭处置不公。”
　　敖寸心：“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在灌江口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你就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杨戬：“既见不公，杨戬便做不到置之不理。更何况，若不是放弃、、”
　　敖寸心目光一凌，敏感地察觉到杨戬的未尽之言：“放弃什么？你是不是想说，若不是你放弃与我和离，放弃司法天神的位置，你原本就是可以救下他们的？”
　　杨戬沉声：“、、、我没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