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44、第 144 章

　　灌江口。
　　杨戬站在门外，看着杨府的大门，却久久不曾踏入。
　　哮天犬偷偷觑着杨戬的神色，小声打探：“主人，那老狐狸说的话、、”
　　杨戬：“你也觉得寸心想除去这个孩子？”
　　哮天犬缩了缩脖子：“可不是我这么想，这不都已经做了吗、、”
　　只是看着杨戬越发严肃难看的脸色，哮天犬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终不可闻。
　　杨戬：“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哮天犬默默地撇了撇嘴，也就主人觉得敖寸心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在他看来，就三公主那样的，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
　　杨戬忽视掉哮天犬的意见，他始终记得敖寸心当初在西海和弱水中救他的骄傲坚定，记得她质问上天不公的堂皇执拗，记得她在月色下说活着是为了自己的坦然通透，记得她在昆仑山上说姻缘时眼中燃烧的像火一样的炙热灼烫。
　　他记得她大婚时痛苦的脆弱，记得幻境中扔掉桃枝的娇蛮，记得她与哮天犬打闹的明媚，记得她每次争吵过后收下他道歉的心软，记得她看向神像时的恍然遗恨。
　　所以无论他们争吵再多，痛苦再多，立场不同，面目全非，他也依然相信，敖寸心只是想岔了，她并不是多么恶毒偏激的人。
　　他此刻站在这里，不是因为老狐狸对他的挑拨，而是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敖寸心。
　　他想把她拉回来，可他做的每一步好像都在把他们越推越远。
　　杨戬终于带着哮天犬步入杨府，一进门便看到演武场上站着的敖寸心。
　　哮天犬鼻子动了动，小声地嘀咕一声：“什么味啊这么香？”
　　杨戬将目光看向背对着他的敖寸心，一边一直等着他们回来的敖听心给杨戬使了个眼色，可惜杨戬并没有看懂。只是轻唤了一声：“寸心、、”
　　敖寸心听到声音，转身面向杨戬。
　　杨戬这才发现，敖寸心的手中托着一朵纯净无色的莲花。
　　她刚刚，就一直看着手中的这朵莲花发呆。
　　敖寸心看着杨戬，一步一步走近。
　　敖寸心：“唐僧说，让我明悟本心。”
　　敖寸心：“三哥说，让我重新选择。”
　　敖寸心：“就连我遇到的凡人也说，要向前看，要活在当下。”
　　敖寸心：“可是杨戬，我做不到。”
　　敖寸心：“你说你爱我。”
　　敖寸心：“杨婵也说你爱我。”
　　敖寸心：“听心姐姐说你为我做了你所有能做的极限。”
　　敖寸心：“可是杨戬，我感受不到。”
　　杨戬：“所以你想做什么？”
　　敖寸心：“我想看看，你究竟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话音落，敖寸心手中的无色莲缓缓飘起，在她和杨戬之间，发出丝丝缕缕的光芒。
　　杨戬看着敖寸心，敖寸心也同样看着杨戬。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
　　杨戬化作一缕青光融入无色莲的道韵。
　　哮天犬见状想要扑过来，却被敖寸心直接施法控制在外。
　　敖寸心看着跌在地上的哮天犬，和想要上前的敖听心，冷漠得没有半分感情：“这是我和他的事。”
　　所以，无论是她的姐姐，还是他的兄弟，都无权插手其中。
　　**
　　“我是西海三公主。你在梦里一直喊着你娘，你娘有我漂亮吗？”
　　那是西海之滨，杨戬第一次见到敖寸心，隔着层层的鲛纱，依旧挡不住的明艳。她的眼睛里有对受伤少年的好奇，也有对自身的骄傲自信，是灼灼夺目灿烂耀眼的西海明珠。哪怕是肆意的海风也尤其偏爱她。
　　杨戬看着地上受伤的与他一般无二的少年，那是他记忆中不曾存在的相遇。
　　“哪吒对你有救命之恩，难道我就对你没有救命之恩吗？”
　　杨戬看着宁愿把性命还给敖寸心也不肯让步的自己，看着她的剑锋抵在他的喉咙却不忍寸进半分。他明明知道，她不会伤害他。他赌的就是她对他的心软。
　　“杨戬，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杨戬想要上前，手却在触摸间穿指而过。
　　他看着她为他焦急难过，看着她让其他人赶紧想想办法，看着她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看着她一遍遍地数着她为他牺牲了多少，要是他就这样死了，她该怎么办？他想告诉她，他会活过来，他会一直护着她，和她成亲，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
　　“我好看吗？我在西海时是公主，在你杨家我也要做公主。”
　　穿上嫁衣的敖寸心如此明艳鲜活，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弯，让旁观的杨戬也忍不住流露出笑意。他答应她，会让她永远做公主。彼时的她是那样理所当然地相信，与他奔赴一场她自信能掌握所有的赌局。
　　“你说，你到底是为我回来的，还是因为嫦娥才回来的？”
　　当然是因为你回来的。彼时的杨戬不清楚，可是现在的杨戬知道，他是因为敖寸心当初的话才会想要回来。不是因为嫦娥说，敖寸心是他责任、弱水是他的责任。他会回来，只是因为他也想看看，为了自己而活着的潇洒肆意是什么样子的。
　　等解决了弱水、等安顿了妹妹和兄弟，他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去折桃花、去游天地，如她所说的一般，活着只是为了自己。
　　可这话，杨戬说不出来。敖寸心也听不到。
　　而她所能听到的那个杨戬，却实实在在地是因为嫦娥所说的责任回来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与他一样的杨戬不耐烦敖寸心的纠缠，与她大吵一架。一夜新婚，却是两心背离的开始。他伸出手想要拦住离开的杨戬，可身体穿过透明的胳膊，他们错身相交，他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敖寸心独自难过。
　　“你可以为别人牺牲性命，为什么不肯为我退一步？”
　　可是这一步不能退，天庭与他早就势成水火。他做不到相天庭低声下气、摇尾乞怜。她所妄想的，以除妖功劳讨好天庭除了让三界的人看笑话，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结果。在这一刻，无论是旁观的杨戬还是身处其中的杨戬思想一致。只是在看到敖寸心被哮天犬还了一个巴掌时，身处其中的杨戬拉着哮天犬，而旁观的杨戬蹲在敖寸心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变化，心如死灰。
　　那样骄傲的敖寸心，怎么能容忍被哮天犬打脸？
　　又怎么能忍受和哮天犬比起来，她才是那条无处可去的丧家之犬？
　　杨戬看着这一幕，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可避免、无可挽回。
　　他只能一遍遍地看着他们越加激烈地争吵，看着他们不肯低头地冷战，看着他们一个以四处狩猎排遣郁结，一个困守杨府越加偏激。
　　直到孩子的出现，让两人彻底撕开勉强维持的婚姻。
　　他既惊诧于敖寸心真的丢了孩子，也惊诧于杨戬真的对寸心起了杀心。
　　“杨戬，你整整折磨了我一千年。”
　　看着瘫坐在地的敖寸心，杨戬伸手想要拂拭她的眼泪，可他的指尖触不到她的脸庞。如果这段婚姻真的让她如此痛苦，如果这段感情会让她变得面目全非，那、、
　　“我以后不会再折磨你了。”
　　身处局中的杨戬终于接下上天成为司法天神的圣旨，与此同时给予敖寸心的是一旨和离。他看着她失魂落魄，看着她流泪质问，“这一千年来，你有没有爱过我？”
　　他看着她说，“或许你一直都不明白我为什么和你吵，我一直希望你能把所有的爱都给我一个人，可是你给我的，却真的不如哮天犬、你的妹妹、你的师父和你的结义兄弟。”
　　她所有的争吵之下，想要得到的不过是他的偏爱，他全部的爱。可到最后，她遍体鳞伤，失去一切，却还是没能得到。她的怨怼、她的痛苦、她的争吵之下，是依然残存的不甘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