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33、第 133 章

　　敖寸心将哮天犬打回原形的事，不过顷刻间，便传得三界尽知。
　　所有人都知道，那灌江口的一对怨偶，终于走到了互相怨恨、视对方为敌寇的地步。
　　王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的杨戬。
　　王母看了一眼杨戬怀里的黑狗，眼中带着并不明显的得意和意料之中：“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和敖寸心之间，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吗？”
　　王母：“你自以为你们之间拥有爱，就能够排除万难，成为神仙眷侣厮守终生永远幸福。可事实是，你们在拥有爱的同时也拥有了欲，在厮守的过程中痛苦也随之而生。而且这种痛苦，会越来越重，越来越深，将你身边的人统统拉入痛苦的深渊。你的母亲瑶姬是这样，你同样也是这样。”
　　杨戬的目光微沉，可还是反驳道：“不要提我的母亲。”
　　王母：“好，那我就不提你的母亲，只说你。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和敖寸心在一起，你们只会一直痛苦下去。你的兄弟被赶走，你的妹妹被驱逐，你的哮天犬因此而化不成人形。你难道还要一直再和敖寸心纠缠下去？”
　　杨戬：“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母：“我可以帮你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
　　杨戬的目光看向王母。
　　王母：“我可以下旨，让敖寸心与你和离，让她回到西海继续去做她的龙族公主。而你，也可以从这段痛苦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杨戬怀抱着哮天犬没有说话，怀里的哮天犬听到王母的话，伸着脑袋想要看看主人的神色。可杨戬用力抱着它，它哪怕伸长了脖子也挣脱不开，自然也看不到杨戬的神色，摸不清自家主人究竟在想什么。
　　等了好一会，杨戬才开口：“条件呢？”
　　王母：“条件是你要接受天庭的敕封，成为天庭的司法天神。”
　　杨戬：“成为天庭的司法天神，与她和离。你当初，没有和她说过吧？！”
　　否则，她不会明知道条件，还劝他去做天上的司法天神。
　　王母耸了耸肩，故作不知，无所谓道：“有什么关系吗？这件事的取决权从不在她身上，而是在于你，杨戬。”
　　只要杨戬松口，敖寸心的意愿并不重要。
　　她有软肋，天庭的一道旨意，她就算不愿，也只能接受。
　　杨戬看着面前的王母，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比起玉帝单纯的刚愎自用，王母虽然看起来柔和，但其实她的心思，比玉帝的更深更狠更不择手段更算计人心。
　　最可怕的是，她有信念，有初心，并且从未忘记，从未动摇。
　　“所以二哥，你打算接受王母的条件？”华山行宫中，杨婵一脸担忧地看着坐在石凳上抱着哮天犬的二哥，到了此刻，就连她也看不清二哥的心思了。她也不知道，是应该劝着二哥和二嫂再试一试，还是让他们及时止损，不要再互相折磨。
　　杨戬摇了摇头，“二哥只是觉得害怕。”
　　杨婵：“二哥在害怕什么？”
　　杨戬：“二哥从未有一刻如今日这般觉得，我和寸心，不会有好结果。”
　　不是因为觉得痛苦，不是因为敖寸心的无理取闹，不是因为他后悔。
　　而是因为，王母。
　　她让他觉得，无论他和敖寸心怎么努力，到最后都会走向她设定的结局。
　　杨婵：“所以其实在二哥心里，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没有想过和嫂子分开。”
　　杨戬的目光落在别处，没有说话。
　　他是迟疑过，如果早知道会是如今这般结果，当初还会不会一时冲动去抢亲求娶。可是既然他们已经成亲走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他便没想过两个人当真走到尽头，各自离散。
　　只是王母的出现，让他如当头棒喝。不得不清醒地面对这个事实。
　　他们或许，真的有可能不得善终。
　　杨戬想到这里，将怀中的哮天犬递到杨婵手中：“三妹，还要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哮天犬。”
　　杨婵：“二哥想去哪？”
　　杨戬：“回家。”
　　**
　　杨戬回到灌江口的时候，敖寸心正坐在窗前对着月光下的桃花发呆。
　　无论是多么热烈绚烂的花，在日光下如何芳菲连片，灼灼耀眼，铺上了一层银白月光，都显得安静清冷了不少。
　　她报复了杨戬，让他也体会到了她的痛，原本她该快意的。
　　可是其实并没有，原本因为报复而产生的快意和痛苦在黑暗和寂静中慢慢沉淀，她只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以往能够陪着她的那个声音一直没有响起，偌大的杨府在月光中显得格外安静空旷和寂寥，像是上辈子她曾经度过的无数个夜晚那样。
　　所以啊，念，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你只看到了蚩尤对你的赤子之心和拳拳爱意，只看到了宛娘哪怕牺牲性命也要陪心上人走完一程的决绝奔赴，只看到了琉纱和小铃铛的无怨无悔和千羽野望中包裹的真心，就想知道七情六欲是什么样子，就想体验人间的真心。可是念啊，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人间也没有。
　　杨戬站在门口，看着敖寸心枯坐的背影，转身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偏头一眼就能透过门户看见敖寸心的背影。
　　他从来都知道，嫁给他是众叛亲离，独身一人。
　　可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每个他与她争执离开的日子里，她都是这样一个人枯坐到天明。他以为他能给她想要的爱，可他做不到。他以为在他离开的时候可以让杨婵陪着她，至少让她不那么孤独，可他也做不到。
　　杨戬微微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的明月高悬，一片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