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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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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松岭月早早便收拾好在府门外等着,画意来报时姜鹿眠刚洗漱完。“怎的如此积极。”“大概是这些时日一直在府里闷坏了吧。”姜鹿眠接过画云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两口茶水。
“也是,早膳先不传了,先出去吧。”姜鹿眠放下茶盏起身,画意从身后为姜鹿眠披上兔绒披风,“今日天气还是冷得很,小姐别冻着了。”画意为姜鹿眠把披风前扣子扣紧。
“走吧。”
姜鹿眠见着松岭月站在府门前,暮棕色衣衫配着高领玄色大氅,头发被一根白色缎带束在后脑,额前几缕发丝随风四散看不清楚眉眼,只瞧见英气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就这么站在那,好似等了很久。
“让松公子久等了,实在是抱歉。”姜鹿眠走上前言笑晏晏道。
“无妨。”闻言松岭月转身看着姜鹿眠说道,“我只是起来得早罢了。还未向姜城主道谢昨晚的羊肉羹汤很是味美。”
“不客气。”姜鹿眠看了眼松岭月便道,“走吧,看看这雁罗城,我陪你走走,往后你若是觉得烦闷也可以自己出府。”
松岭月跟着姜鹿眠走下台阶,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姜鹿眠回头说:“过来一起,隔那么远做什么。”
“这是做糖葫芦的陈大娘家,嗯......那是做药材买卖的李掌柜家。”一边走着,姜鹿眠一边如数家珍般为松岭月介绍城里的一切。
“这城里的每个人你都认识吗?”
“几乎都认识,城里常驻人口也不多,大多都是货郎走商。”姜鹿眠一边与松岭月说道,一边同城里的街坊邻里招呼着,“城里大多数都做着药材生意,普通人家去采草药卖给药材店,货郎会向店里收药材。如此这便是这里大多数人的生计。”
“是衍山山脉那边山上采药吗?”
“不错,虽说那边山脉陡峭难行,但药材卖得上价,也不得不为生计。”姜鹿眠顿了顿继续所说着,“冬日我都会嘱咐不要上山,雪地本就难行,何况大雪封山。冬日草药价贵,不乏有人不顾身家性命铤而走险。”说到此处,姜鹿眠皱眉却是不再继续说下去,这确实是她一直以来惦记的事,冬日里因上山采药摔伤摔死者人数众多。她有些无能为力,只能一遍遍的告示冬日不得上山。
“除了草药就没有别的生计吗?”
“雁罗城不是大城,许多贸易都不会途径此处。我也想过别的办法,但都行不通。”姜鹿眠摇摇头表示没有办法,“如果有别的大城市愿意来此通商,或许会好些吧。”
“像这样的在城里走一圈,听梧桐说你每日都会。”好一阵沉默之后,松岭月突然开口道。
“也不是每日,大部分时日都会。”姜鹿眠收敛起神色淡淡说着。
“这是城主必须得做的吗?”松岭月心下有些疑惑,他第一次见一城之主每日都在城里看一圈。
“别的城主我不知道,我只能尽我所能做到最多。”姜鹿眠顿了顿,“这城主的责任太重,我总怕我做得还不够。”声音渐渐微弱,姜鹿眠深叹了口气。松岭月在旁不知该怎么接下句。
又过了些时日。这几日里松岭月身体愈发好转,自己会出府在城里四处看看,也听到街坊四邻对这位姜城主不住口的夸赞,偶尔有有老一辈人提及姜老城主。应该是姜鹿眠的父亲吧,松岭月这样想着。
这日里,难得有晴好天气,厚厚的云层散去,还能遥遥望见衍山山脉。午后时辰太阳也未褪去。较往日更惬意的午后,姜鹿眠也未出门只在院子里随意翻看手里的书籍。
阳光晒在人身上懒洋洋的,点点斑驳光影透过枯枝洒在姜鹿眠的侧脸,偶尔有落雪簌簌落下,冷不丁落在姜鹿眠光洁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姜鹿眠打了个寒颤。冷得让姜鹿眠微微皱起了眉头,用袖口将额头的雪水抹去,又继续将书捧起接着看。
松岭月穿过繁复的回廊,听梧桐说姜鹿眠在院子里便过来寻她。转过回廊里的岔路口,便看见姜鹿眠在院中央,侧坐在石凳上手肘斜斜的靠着石桌,光影绰绰的在她侧颜上,小巧的鼻梁,柳眉弯弯,明明身在北地,皮肤洁白如瓷倒像是个南方闺秀般。
冬日里这难得的暖融融的天气,姜鹿眠看得困了些,强撑着睡意揉了揉眼睛,回神间瞧见了不知站着等了多久的松岭月。连忙捂住了自己正打着哈欠的嘴巴。姜鹿眠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事吗。”
“无事。”松岭月见状走下台阶朝姜鹿眠走过去,在姜鹿眠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一定要有事叨扰你才能过来吗?”
“自然不是。”姜鹿眠将书本反扣放在桌上,“大概是府里和城里都挺无趣的吧,松公子养伤养得也乏闷。”
松岭月沉思了一会,回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有什么疑问可以说。”
“你是南方人吗?”松岭月想了好一阵他好奇的事实在是多,不知道从哪开始问,只得问了这么个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题。
“嗤。”姜鹿眠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知是从哪看着我像是南方人。”
“很多都像。”松岭月想想接着说,“府上的菜肴口味,庭院装潢,起码看起来都不像北方的。”松岭月还想说以及你的样貌特征性格都不像北方人,但思及俩人关系并不适宜说这个便止住了。
“确实,我母亲是苏州王氏。我算是半个南方人。”姜鹿眠如实说道。
“苏州?那是个好地方。”松岭月闻言道。
“你去过?”姜鹿眠有些期待的看着松岭月。
“嗯,去过。”松岭月似是回应她的积极,顿了顿又补充道,“很多地方我都去过。”
“嗯?”姜鹿眠霎时瞪大了双眼,褐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好奇心。
“苏州园林,实乃一绝。”松岭月看着姜鹿眠好奇的神情有些愣住,又立马回神看向姜鹿眠说道。
“鸥鸟群嬉,不触不惊;菡萏成列,若将若迎。”姜鹿眠眉眼间净是雀跃神态。“这我知道,我读过。”
“我更喜欢俯水枕石游鱼出听,临流枕石化蝶忘机。”松岭月看着面前人的小女儿家谈及自己喜欢事物时欢喜的神态,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那是什么。”姜鹿眠微皱眉头,这没在书上读过啊。
“是虎丘花雨亭上的对联。”姜鹿眠瞧着松岭月认真为自己讲着,“梅雨时节,灼灼荷花亭亭出水,荷塘边翠竹影影绰绰。”松岭月说得认真,姜鹿眠听得更认真。
好半晌过去,松岭月停下喝了盏茶水,“还有很多地方你都去过吗。”姜鹿眠凑过去说着离得松岭月更近了,琥珀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他甚至闻到了淡淡的梅花气息。
“你想听什么,是五岳山川,还是江河大海。”松岭月什么都想告诉她,告诉她大海的一望无际波澜壮阔,还有一览众山小的泰山和一去东流不复回的黄河。他甚至想带她去看这一切。松岭月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愣了神。
“都好。”姜鹿眠嫣然浅笑,第一次有人这么详细的为自己说着外面的世界,那个她只在书上见过的世界。
“我想带你去外面的大千世界看看。”松岭月突然坚定般说道。姜鹿眠瞧他认真的神色,还有信誓旦旦的语气。
“我除了这雁罗城没去过其他地方。”松岭月只听见姜鹿眠小声说道,带着些不可察觉的情绪,“只在小时候跟随母亲回过一次苏州外祖家。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可以带你去,真的,你信我。”松岭月又急急的重复一次,重重的语气好似让姜鹿眠一定信他。
“松岭月,你应该很自由吧。”姜鹿眠将手放在下巴撑在桌上认真道,松岭月一时又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这嘴快言快语的,丝毫未顾及她还是一城之主怎可轻易擅离职守,上次随她谈及城主之职一事,这次又是。松岭月心里一阵懊恼,自己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人家不求回报,自己还净是“找茬”。
“不过嘛,父亲也说过,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姜鹿眠突然说道,看着松岭月一边笑着一边这么用父亲的话安慰自己。
姜鹿眠的声音渐弱,手缓缓收回放在自己膝盖上。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刚刚还欢喜雀跃的姜鹿眠又沉默了。太阳不知何时已隐于如织厚的云层后,气温骤降。
姜鹿眠抬眼与他对视,“但是我也是真的很羡慕你,松岭月。”
松岭月看着姜鹿眠剪水般的双眸,在里面看见了自己,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