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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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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记本里的她是谁?
他是不是一直在喜欢她?
他是不是还在等她?
这三个问题是郑斯宜在来的路上就想好的,其实她心里也有答案,此时再听周危讲一次,不过是最终的确认。
其实那天周危把他的想法摊在台面上之后,她就一直在想周危和她之间的关系。
这些天里,她或许有想过暂时回避,但她从来没想过要将它变成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
她一直想的都是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周危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所以她要慎之又慎。
但她脑海里的思绪太繁杂,她一时没法完全理顺,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她想过要缓一缓,再等一等,再想清楚一些,但她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拒绝”这个选项,下意识就排除掉了。
这是为什么?
她自己也不清楚。
直到她听见梁嘉伟跟她说了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他在背后为她默默做的事情……
过往种种如电影画面在她心里一帧帧放映。
少女时代的阴雨天,清隽的少年伸出手胡乱揩掉她眼角和脸颊上泪水,笨拙地安慰她别哭了,她愣愣地看着他;夜深的书房里,他耐心教她一道道解题,她垂下眼睫,不敢看他;在不小心看到别人送他的情书后,她第一次品尝到了酸涩的滋味;再到后来,初秋的深夜里,面对他时她慌乱的心跳。
这些片刻如同被橡木桶封存的葡萄酒,拨开上面厚厚的灰,撬开口子,时间酿造的陈香飘逸而出,是如此鲜明深刻。
她怎么到这时才明白她对他的心意的?
她怎会如此迟钝?
该如何形容在那个当下她的感受?
像心被人拧了一把,心流下泪来,然后她一双湿淋淋的手才真正触摸到她内心深深掩藏的情感开关。
她并不是心如硬石,即便是石头,也被捂热了。
从动荡的童年起,到她自卑内向羞怯的少女时代,再到匆忙慌乱地走入第一段婚姻,她所求的一直都没变过——她想要被看见,看见她的柔软脆弱和她的坚韧刚强;她想要被接纳,接纳她的犹豫敏感和坚定勇敢;她想要被爱,是没有附加任何条件的爱。
她曾经以为那个人会是陈迎。
可惜并不是。
用了七年的时间看清楚陈迎对她的爱,他的爱是审视的,有明确条件的,他不能容忍她落后,也不信她会有变化。他膨胀的人格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到最后滋生出来的竟是爱里的轻蔑。
所以她费尽力气,从那段关系里挣脱出来,咬着牙跟自己说不要再让自己沦落到被选择的客体的位置上,就凭着自己的双手好好过余下的人生,也不必再期待所谓的爱情,什么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到最后结果都一样。
然而,然而,在某一个瞬间,她还是没法否认自己是渴望爱的。
这是她的天性,柔软敏感。
想要爱与被爱,这是她内心真实的渴望。
虽然人们常说,不要输给那个软弱动摇的瞬间,但当她的目光与周危的目光相触,她几乎本能似地认出了相似的灵魂。
她既想哭,又想笑。
寻寻觅觅这么多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吸吸鼻子,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我们在一起吧。”
周危眼眸闪动,向来平静自持的面容悄悄开了一道裂缝,艰涩道:“你是……”
恰在此时,郑斯宜手提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周危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目光又回到她面上,见她并没有要去接电话的动作,轻声提醒道:“你电话好像响了。”
郑斯宜头也不回地说:“你的答案呢?”
周危抬眼望她,喉结上下滚动,“你是认真的吗?”
“是。”郑斯宜道,“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周危:“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绕来绕去的是什么意思?
郑斯宜抿唇,等他继续说完。
他沉默着像是在思考怎么说,片刻后,他缓声道:“斯宜,我不希望你是因为一时感动,而答应和我在一起。”
当初不和她说那些他做过的事情,也是因为这样,他并不想挟恩图报。
“我想得很清楚,也不是因为感动。”郑斯宜皱眉,有点摸不清他怎么想的,“你不相信我?”
“……不是。”
他不是什么圣人君子,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在面前,和他说在一起吧,他当然无比心动。幸福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他引以为傲的克制近乎都要失效了。就在他忍不住要答应时,仅剩不多的理智拉住了他。
此时此刻,说是感动也好,情绪烘托到位了也罢,大家卷在漩涡里,都容易大脑发热。
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后悔的。
但,万一,她后悔了呢?
他相信以她的性格,就算后悔了,也会坚持下去。
但这恰恰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不想接受她的委曲求全的成全,只想要她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
他不知道她是否想明白了,但是在她可能还没有考虑清楚的情况下,不妨再忍一忍,再等一等。事缓则圆。
他已经因为意气用事栽过一次了,再也禁不起第二次了。况且得到了之后又失去的痛苦,将是更绝望的滋味。
周危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说:“你再考虑考虑吧。”
郑斯宜沉默地看着他,两人合作多时,她自然知道周危的处事风格。他温和且果决,决定的事情很少会动摇。
于是她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说:“好。”
见两人达成一致,周危眉眼一弯,问她:“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郑斯宜说。
周危起身,拿上外套,往外走,“要去吃点什么吗?你想吃什么?”
他走出去两步,见郑斯宜并没有跟上,回头一看,她正在回消息,眉头还紧皱着。
他笑道:“你怎么这副表情?这是碰到了什么事?”
“没什么。”她收好手机,踌躇道,“不过,我临时有个事情,可能没法一起吃饭了。”
周危眉梢微挑,“这么急?”连饭都不吃了。
“嗯。”郑斯宜说,“主要是我着急。”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她对他笑了下,“我可以解决,先走了。”
她来得快,要走时也很快,总像一阵风。
周危沉默几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等她走后,他在原地思索片刻,给梁嘉伟拨去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梁嘉伟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心虚。周危笑了一下,语气温淡:
“嘉伟,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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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接到郑斯宜的电话时,陈迎正在开会。他看见来电人,挥挥手暂停会议,去外面接起她的电话。
离婚前,他天天都能接到她的电话,但在离婚之后,他便极少接到她的电话了。
这是应当的。
但他会觉得不习惯,时常怀念从前。
在接起电话之前,陈迎还在想她怎会如此突然给他打电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解决?
结果没想到她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问当年种子轮给他投了一千万的那位投资人是谁?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下意识回答了。
等到挂了电话,又开完会之后,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
于是又拨电话过去,没接。他便给她发了条讯息,问她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情,能不能出来见一面当面聊聊?她还是没回复。
陈迎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叹了声——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消气。
他将电话放到一边,继续工作,偶尔拿起来看一看,有没有她回复的信息。一直没有。
许久之后,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他立刻抓起手机,她回了消息。
-“可以。”
-“什么时候见一面?”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有空吗?”
陈迎马上回复道:“有。”
两人最后约在了一个附近新开的饭店见面。陈迎先到的餐厅,坐下来点了几样她爱吃的菜式。他在信息里跟他说还需要一点时间才到,请他再等一会儿。
他太久没见她了,此刻的等待也成了一件美妙的、值得期待事情。他甚至连拿起手机的兴趣也都没有,只是坐在这里,目光逡巡,为接下来见到她而暗自雀跃。
他选的是坐在窗边的位置,以便他能第一时间见到她。创业有起色时,他带她来类似的餐厅吃过饭,当时也是坐在窗边等她来。
时间过得好慢,等他终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并向他走来时,心跳很诚实地加快。
“等很久了吗?”
她坐下来,对他笑了笑。
陈迎说:“没有。”
她伸手翻了一下已经点了的菜和餐厅的菜单,招手叫来服务员,对他说再加几个菜,然后报了几个菜名。
陈迎在一边听着,全都是他爱吃的菜式,她还记得。
终于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她笑盈盈地问他:“最近怎么样?忙不忙?”
“还行。”
不自觉的,他把最近的行程跟她全部报了一遍。
她一直听着,等他说完,才道:“挺忙的,这种工作强度,今天能约到你也是不容易。”
“你约我,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闻言,郑斯宜面上的微笑一滞,她抿了抿唇,对陈迎说:“其实今天约你出来,是想最后再聊一聊你我之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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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之间的事情,唉,确实是我多嘴了,我当时说的太快了。”梁嘉伟跟在周危后面为自己辩解道,“但我也是真不清楚,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周危你说你,你怎么能瞒得这么死?她要是早知道这些,还能有别人什么事啊——”
话音未落,他险些撞上男人宽阔的脊背。
“嘶,你怎么突然站住了?”
梁嘉伟摸摸鼻子,不经意抬头间,发现好友正死死的盯着某个方向,他顺着周危的视线看过去。
一对外形登对十分的男女正坐在一间餐厅的临窗的位置吃饭,窗明几净,烛光明亮,映亮他们的脸庞。
梁嘉伟瞪大眼睛。
那不是郑斯宜和她的前夫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立刻转头看向好友,周危的面色依旧平静,唇却抿成了一条绷直的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