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之盈

20、第 20 章

　　郑斯宜攥紧手，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指尖也在轻轻发颤。她下意识去看周集和祁红，只见他们的脸色从讶异变得深沉，一时青一时白。
　　她很想向他们解释些什么，但是又不知该解释哪些东西——她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

　　过了许久，还是周集出声打破寂静，“周危，你今晚脑子不清醒，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现在很清醒。”

　　“你不清醒。”周集脸色沉下来，“回去！”

　　周危仍坐在原处，脸色平静，“爸，事情不是我回去就能解决的。没必要逃避。”

　　话音未落，周集抬手怒拍了一记桌子，勃然大怒，“我让你滚回去！！”

　　声音在饭厅里回荡。
　　郑斯宜吓得浑身一抖。祁红脸色大变，轻拍他的背，连声说让他不要动怒，一边拼命给周危使眼色，让他先不要跟父亲置气。

　　周危沉默许久，站起身。
　　他眼睫低垂，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淡：“那等你们情绪平复后再聊。”

　　知子莫若父，周集知道他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终究是低头让步了，但是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件事情终归要解决的。

　　回到卧室后，周集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还在一跳一跳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周危怎么会突然发疯，他在卧室里来回兜圈子，“周危他什么时候对斯宜起的这个心思？”

　　祁红坐在床榻上，也是一脸苦闷，“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这事情，应该是他单方面的吧？”

　　“我觉得应该是的……斯宜看起来并不知情。”
　　祁红没有错过当时郑斯宜震惊且煞白的脸色和仓皇的眼神。

　　周集长长叹气，“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没在周危身上太过费心。或者说，周危从小就很让家长省心，品学兼优，一路顺风顺水，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哪怕是到了青春期，别家的孩子隔三岔五给家里找事儿，周危从来没有逆反过，结果到了现在，迟来的躁动觉醒了，突然给他们来了个大的。

　　祁红低着头，没说话。

　　周集看向老妻，“你怎么沉默了？”

　　“我在想，咱们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祁红慢慢说，“而斯宜她……又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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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郑斯宜一直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心中疑窦丛生。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周危想怎么样，更不知道……她以后该怎么办。

　　月光漫了进来，照在她的床头前。窗棂上挂着的风铃轻轻晃动。她拥着被子，盯着那风铃，脑里思绪乱成一团。

　　空调开得有点低，她有些口渴，反正也睡不着，准备起身准备去楼下倒点水喝。手刚放在门把上，又有点犹豫，出去的话不会碰到周危吧？但是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他应该睡着了吧……一般来说，没有夜盘的晚上，他的作息很规律。

　　她蹲在门口纠结了一下，越想越口干舌燥，索性赌一把，蹑手蹑脚地下楼。

　　楼下静悄悄的，灯光全都熄灭了。就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她到厨房准备拿杯子倒水喝，低头一看，却发现摆在这里的杯子少了一个。饮水机旁边的杯子都是有数的，各人可以凭借花纹认出自己的杯子。

　　她心里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还未来得及细看是缺了谁的杯子，她便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点儿细微的声响。她霍然抬头看去，一道高大颀长人影映入眼里。

　　盈满月华的中庭，男人懒惫地半倚在栏杆上。
　　因隔了些距离，加之天色昏黑，即便是有月光，她瞧不真切他的神情，但，直觉告诉她——他在看她。
　　目光灼灼。

　　她像被火烧到似地垂眼。一瞬间心里思绪百转千回，她开始后悔非要贪这一口润喉的水了，喝了也是白喝，现在喉咙干涩得不行。

　　要不，装作今晚无事发生，或者，装作没看见他？
　　后者显然不可能，而且，她也不可能一辈子不面对他。

　　手里的水杯捏了又放，放了又捏。她长长的吸气，给自己鼓足勇气，才抬步向他走过去。
　　距离渐近，他的面容和神色也慢慢清晰了。果如她所料，他一直在望着她。

　　等真的站在他面前，她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这氛围。他也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似在等她主动。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周危“唔”了一声，“睡不着。”
　　他手里扣着的水杯摇摇晃晃。冰块被液体包裹着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指头扣着水杯上花纹。刚走近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不重，只有一点儿。她没胆量问他怎么了，为什么睡不着，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她又开始后悔了，当时就该装作没看见，或者随便打个招呼就溜回去。

　　也许现在回去，还为时未晚。

　　“少喝些酒，早些回去休息吧。”她说，“我也准备回去——”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他出声打断了。

　　“郑斯宜。”
　　男声低沉，带着初秋夜晚微凉的气息。

　　她下意识收了声。
　　周危极少这么一字一句称呼她。
　　只有许多年前，她不小心惹到他了，他才会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

　　他黑沉的眸子盯着她，笑了，“你以为，我失眠是因为谁？”

　　“……”她偏过头，错过和他对视的目光，“我先回去了。”

　　尚未转身，手腕已被他攥住。水杯双双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酒水四溅。她吓得抬头看楼上，生怕会吵醒祁红他们，然而下一刻便被周危又将她拽了过去。

　　他的掌心很热，甚至可以说烫，烫得她浑身都不自在，她咬着唇试图甩开他，却无济于事，还被他再一次反扯回去。

　　“这次你还是要逃避吗？”

　　话音落入她的耳朵，心里尘封已久的记忆被强硬地撬开一个边。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用力推开他，又惊又怕，“周危你喝多了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她盯着他，下唇咬得泛白，然后闭了闭眼，转身就走。
　　今晚她走过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初秋夜里的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凉，她抱紧手臂埋头往回走，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离他远一些。

　　然而未走几步，秋风裹着低沉温淡的男声送进她耳里：

　　“阿熠。你也没法否认——

　　“你曾为我心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