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囚违命中【胤煜】》云树晚苍

3、刻意刁难

　　无人知晓，大宋的开国皇帝，于雪夜在前朝罪臣塌前坐了一宿。

　　天将拂晓，梅枝上的雪簌簌掉落，赵匡胤起身离开，连余温都没留下来。

　　李煜醒来时，已是午后，甫一睁眼，只觉得头痛欲裂。

　　昨夜的事零星残留在脑海中，他努力回忆，只记得赵匡胤锋利阴鸷的侧脸。

　　床边摆着温度适宜的汤药，李煜端起来尝了一口，尽是苦涩，不如不喝。

　　屋内炉火正暖，李煜着一身素色曳地长袍，他走到桌案前，安置好纸笔，抬眸望向院中红梅覆雪，抬腕执笔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抹刺眼的红。

　　院中忽传来一阵嘈杂，李煜出门查看，迎面而来的是赵匡胤之弟，赵光义。

　　此人锦衣华冠，周身充斥着轻浮之气，李煜低头朝他行礼。

　　赵光义踏入书房，瞧见桌上未完成的画，便抄起笔信手描了几笔。

　　画完，拿起一看，顿觉不满，遂又扯了张新纸，行笔更为放肆，将沾满墨迹的纸丢给李煜。

　　他一挑眉，道：“都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王这画不够好，你来为本王润色几笔。”

　　李煜接过纸，只见上边龙飞凤舞的几道墨痕，哪里称得上是画？
　　他当即心下了然，知晓赵光义此行便是专程来为难自己的。

　　“王爷此作浑然天成，臣不敢妄自添足。”李煜将画还回去。

　　赵光义哈哈一笑，“可若本王执意要你画呢？”

　　“恕臣才疏学浅，烦请王爷另请高明。”李煜尽力克制住自己。

　　“你不肯画，也行。”赵光义一挥手，“来人，将女英带走，既然违命侯不守规矩，本王便教她些规矩！”

　　“还请王爷莫要伤及他人！”李煜急忙上前一步。

　　“哦？你怎知本王一定会伤她？”

　　李煜垂眸。

　　赵光义嗤笑道：“你这是在求本王？”

　　他随即找了把椅子坐下，面色饶有玩味，从下人手中接过巾帕，擦拭着手指上的墨迹。

　　“既然是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赵光义抬头，看了李煜一眼。

　　他随后闭上眼睛，嘴角上扬，“你跪下，给本王将这幅画改好，改到本王满意了，本王便放过他人，如何？”

　　正殿死一般寂静，殿外无人留意的角落倏地闪过一抹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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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接到消息赶去时，正看到主殿正中跪着一抹单薄瘦削的身影，周围的地板上散落着宣纸。

　　赵光义闭眼坐在太师椅上，命宫人给自己倒茶。

　　“胡闹！”赵匡胤跨入堂内，厉声道。

　　赵光义登时吓了一跳，“皇兄怎的来了！”

　　他说完，脸上泛出不自然的笑意，侧身请赵匡胤坐下。

　　“皇室宗亲，私下里折辱他人，若是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了？”赵匡胤站定不动，沉声质问道。

　　“皇兄误会了，我并非要辱他，是他先以下犯上……”

　　“闭嘴。”赵匡胤闭上眼睛，“这种事不要让我再看到第二次。”

　　赵光义狠狠睨了李煜一眼，识趣离开。

　　李煜见赵匡胤迟迟未动，忍着膝下钻骨的剧痛，开口道：“臣多谢官家解围。”

　　赵匡胤看了他一眼，只见李煜脸色发白，手指紧攥，一副快要倒下的模样。

　　“你先起来。”赵匡胤道。

　　“谢官家。”李煜俯身叩首，甫一起身，身下立刻如抽筋般痛，他一个趔趄，抬手堪堪扶住桌面。
　　“恕臣身体不适，不能远送。”

　　赵匡胤收回停在空中的手，回身看了看桌上的宣纸，“你的画光义能有，朕要不得？”

　　李煜一愣，“官家想要臣画什么？”

　　赵匡胤：“画你心中所想。”

　　李煜闻言思索片刻，抬笔，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绸缎般的宣纸，皎白的素纸也被这手衬得黯然失色。

　　他虽尚在病中，周身无力，落笔笔锋运走却游刃有余。浓墨淡彩，干笔留白，都恰到好处。

　　———远山是斑驳的黛色，近处遒石飞瀑，点苔苍柏，半山腰流云如海，托起两只振翅的飞鸟。

　　赵匡胤垂眸，看着最后一个墨点在纸上晕开，还没干透，亮闪闪的。

　　他敛眸，“你果然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