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辰梦》Rosaaa

3、第 3 章

　　S意识到，他们现在是古代人，并且……还不是现实生活中提到的古代。L已经被身体原主家中人给拖走了，余下的只能靠自己一一当然还有X，只是看着他眼珠溜圆儿，表情木然，他年纪尚小，也不知道是否能帮上忙。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具身体的原主不要有管得那么严的家人。

　　X见她闭口不语，眼神颓丧，只得又怯生生地问了句:“L姐知道要干什么吗？我们去找她吧。”

　　“她……”S仿佛又看到了希望，“L肯定有办法。”

　　早在孤儿院时，S便天天与L呆在一起，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詹琅便把她俩视为一类，轮番着使唤。每当被找茬的时候，L总会辩驳几句，尽管大部分时间都没用，但在S眼中，L总是能化险为夷的。她们在孤儿院无依无靠，为了不被欺负，只能抱紧对方，抱团取暖，行动也变得越来越默契，对对方也越来越信任。

　　只是……该去哪找她呢？

　　“我刚刚听见有人喊她李二姑娘，想必她的原主是李家人。装扮很富贵的样子，定是大户人家，所以我们只要出去一问，应该就能清楚她去哪儿了。”S指尖微微叩着桌子，神色中透露着严肃和坚定。

　　X站起身来，“事不宜迟。”

　　“不。”S叫住了他，“先办一件事儿。”

　　而L此时，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倒不是在思考，而是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非富即贵的妇人。

　　李胧华见两人气氛尴尬又充满火药味，轻轻的喊了声:“娘，别生气了。满华，快认个错，这件事我们就算过去了，好吗？”

　　原来这具身体叫李满华。

　　L学着李胧华的样子，染着浅红色的嘴唇唇轻张:“娘……”

　　L是个弃婴，好不容易有人捡来了领养。过了个几年，女主人却怀孕了，于是两人毫不留情的把L送进了孤儿院。她的童年没有父母双亲的陪伴，此时唤出一声“娘”，内心被微微触动了一下。

　　她体会过友情的美好，被霸凌的不甘与痛苦，却从未亲身体验亲情。此时她脆弱得，好像一捏就可以碎掉。

　　只要妇人神色温和些，或流露一个怜悯的眼神，她就能有些许安慰了。

　　可那妇人一一应当是李夫人却高抬起手，重重地落在了马车内的座椅上，整辆马车都颤动了一下。L忙用手撑住，堪堪稳住身子。

　　“你个jian人所生的jian胚子，也敢叫我‘娘’！”

　　害，原来不仅是个庶女，还是个备受嫡母打压的庶女。L低下头，似是眼含泪花，轻轻咬着薄唇。内心却在不住地抱怨为什么会穿到这具身体中。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私自走到大街上去，还冲撞天使，你把我们李家姑娘的名声都快毁了！”

　　L:“……”

　　不是南宋却胜似南宋——又保守又怕外敌。只是这毕竟不是L熟知的宋朝，许多事情的走向、时代的包容程度都未可知。虽说目前逃出李家，与S汇合是最重要的，只是不知逃出来之后又该如何？

　　李夫人还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着，气得连当地方言都快出来了。L在她转头的间隙，迅速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恶心地皱起眉。

　　李夫人眼尖地看到了，像是受到不敬般，直起腰，摆正手：“主母训话，你不仅不虚心道歉，还目中无人，待回府，定要叫老爷惩治你。”

　　呵，虚心道歉？这是不可能的。

　　L的词典里从来就没有“虚心”二字，更别提面对令她如此鄙夷之人。

　　总算，马车停了，李夫人的教育也到此为止。下了马车，李夫人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脸上挂着慈爱和善的笑容，又好像是个端庄文静的夫人。L待李夫人和李胧华牵着手下了，缓缓探出头去，左右张望，刚想下去，却发现下面缩了个人一一人肉墩子。

　　接受过现代平等教育的L并不想踩着他下去，只得往旁边一个大跳，完美落地。

　　在L眼里，这个动作简直是像体操运动员一样。只是似乎有两道炽热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便扭头看去。

　　“你的教养都去哪儿了，平时老爷教你的都白教了，嗯？”李夫人表情像在看一个不省心的小孩儿。可只有L看到，她看自己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

　　一个字，装。

　　对此L嗤之以鼻，李夫人的行为她也理解，碰到像自己这样顽劣的庶出女儿是她的晦气。

　　L心知李夫人不好相与，只得屁颠屁颠地跟着李胧华，抱紧姐姐的大腿。

　　李府果然富贵，随处可见行走的下人，但又处处散出一阵书香之气，不过在L看来是一阵木头的味道，因为书香是不可能盖住那么多人的气味的。孤儿院的图书馆都是空调味儿的。

　　拐来拐去的，总算到了一间木头味儿最浓的屋子里。门口挂着一块牌匾，用楷书写着“敬肃”二字。
　　李夫人一个眼神下去，周围便退了大半的下人。

　　L咽了口唾沫，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随着李夫人和李胧华一同进了那屋子，只见正中间摆着一张大木桌，四周壁上裱着字画，皆是名家之作。而木桌后端坐着一位表情严肃脸色黑沉沉的男子，大约四五十岁，想来就是李家家主一一李满华的父亲了。

　　“老爷！”李夫人神色夸张地大喊一声，“二丫头在外面闯祸了！”

　　李父浓眉大眼的，年轻时颜值应该也不低。他那带着审视的目光缓缓移到L脸上，盯得L心里发怵。

　　“刚从相国公府出来，那丫头就不见了踪影。我是赶忙派人去找啊，你说这万一出个什么毛病被抓走了我心里也是急的呀！谁知那丫头正在大街上晃悠，还冲撞了天使。老爷您说该不该罚呀！”李夫人仿佛是在演戏似的一一不，是在演喜剧。

　　L正想暗自嘲笑，却听见前面传来一声不大又十分威严的声音。

　　“满儿，过来！”

　　是在叫我吗？L低着头悄悄瞟了一眼木桌后的人。本以为是愤怒至极，结果那人却面无表情。

　　“过来！我叫你呢！”那人顿了顿，声音大了些，“连爹爹的话都不听了吗！”

　　“是……是。”L尝试用小碎步踱到李父面前，可看上去既不轻盈也不灵巧，倒像只笨猪。

　　李父倒也未在意这个，只是用充满威严的语气问:“你今天是不是跑到了大街上，冲撞了天使？”

　　“我没有，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来了，我……”

　　“啪”的一声，李父一个耳光扇过去，“我这么多年栽培你们两个，你怎么可以把礼法都忘了！”

　　“礼法？”L小声嘀咕。且听他好好说说何为这个朝代的“礼法”。

　　“首先对我，你的父亲，你要自称女儿。其次姑娘家怎么可以随便走大街上？最后，那可是苦骆族使节，我们谁都应该尊称一声‘天使’，不得平辈相称！”李父怒极，却是失了刚才威严稳重的样子。

　　“为什么，女儿不懂。”L强忍着认眼前的人爹，尽管内心有千万个不愿意，她一向是讨厌古代的礼节的，更讨厌命令别人遵守此礼节的人。

　　“为什么？因为苦骆兵力雄厚，因为苦骆人人能干，有这个实力占我们地盘，奴役我们百姓，掠夺我们钱财。我们汉人怎比得上他们！”说到最后一句，李父也是略带讽刺。作为一个辰国人，谁不希望自己的民族继续入主中原呢？

　　此情此景此语，更是让L想起了南宋和金。如今就算是站在南宋的角度上，她的爱国之心也熊熊燃起，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辰国人才是正统中原王朝，为何要对苦骆人俯首称臣？”L据理力争，“女儿认为，我们大辰并不缺能人，重在团结，只要我们百姓和圣上一条心，还愁打不赢苦骆区区小国不成？”

　　李父闻言，紧紧盯着L——应是李满华的那张脸。他不信，家中的庶出小女儿能直言这种事，若是以前的李满华，遇此场景，怕是已经吓得跪在地上磕头了。

　　站在一旁的李夫人母女对L十分奇怪，李满华从前可没有这方面的见识，更没有说此话的胆量。李满华的姨娘早死，李满华从小谨言慎行，甚至可以说是胆小如鼠。莫不是真的被吓傻了，转性了？

　　李父叹息一声，放宽了语气，“可圣上不是这么想的。如今朝中许多想要有所作为的大臣都被剥夺了兵权，圣上是打算让大辰的百姓跟着他一块儿做奴隶。”

　　如果说L前面的话是充满了热血与真心，但接下来的话就带有一半的私心了:“爹，女儿想，大辰被欺侮这些年，是时候统一了。我会织衣，会工匠，会烧饭，也会……打架，却只能在府里吟诗作赋，终日无所事事，不如出去干一番事业，若是不成，大不了一死若是成了，于公，我们是大辰的杰出者，于私，您在朝中不也备受称赞不是。”

　　李父本来有些动摇，但听了这话却连连摇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干所谓的事业？”

　　L这才想到古代之保守。她本拟出去与S会合，再不济真上战场死掉也说不定可以穿回去再想办法找S。
　　“谁……谁说姑娘不可以有作为？那唐朝女帝，还有木兰，不都能成事？”话一出口，L便想到历史上似乎没有如今的局面，这恐怕是个架空的年代，会不会没有唐朝。

　　好在，这里面的人都知道武则天与木兰。

　　李父突然像是忍俊不禁般，笑出了声:“武则天善政，木兰善武。而你呢，只适合乖乖待在府里念书！”说罢，站起身来。

　　L愣在原地，心中迷茫。是啊，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有什么作为？

　　李府富贵，且不说整日有下人伺候，还能顶着个小姐名头，吃穿不愁，有个关心自己的姐姐，实是人间舒适地。如今不如先在这府里待着，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接S和X过来。

　　只是不知为何，来到这里，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离开这里”，仿佛有人在呼唤自己出门。

　　却见一小厮低着腰跑过来，在李父耳边嘀咕几句。李父的眉头逐渐皱成一个“川”字，瞪了L一眼，走出了这里，“来人，把二姑娘就地禁足，没有我的准许不准踏出半步。”

　　L石化在原地。

　　李夫人走之前得意地看了L一眼。门口的看守骤然多了好几个，均是神色严肃，身材高大，跟防贼一样。

　　L突然怀念起现代的日子了，明明才不到一天，她就被古代姑娘的生活粉碎了三观。

　　她开始想着为什么要小人得志后去羞辱詹琅？如今S和X下落不明，而她，整件事的始作俑者，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过了好一会儿，L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细细打量，屋里就剩下她一人，还有一些字画，几个柜子，一对桌椅，再无其他。她迈出腿，机械一样地走到那张通体棕红的书桌前。桌上凌乱地摆着几本书，每本均有三根手指那样厚。

　　她颤抖地伸出手，潜意识让她翻开，她便不由自主地触碰到了封面。

　　她要干什么？她也不知道。L在心里飞快地为自己奇怪的行为找理由，是了，书里或许有指点迷津之句。薄如蝉翼的纸哗哗地响，最终定在第一页。这些字，L本是看不懂的，可又像是穿越的力量，每个字都像被翻译了一般，无需多加辨认便可读懂。字极小，L猫下腰去，却见那上面写了一首《谢银工》。

　　眼泪啪地一声落在题目旁，L赶忙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珠，却是怎么都擦不完。纸又哗啦啦地响起，动作急速而又不加停留，连走马观花地看一遍都算不上，最后又被重重地合上，一只手紧紧压在上面。

　　L眼神呆滞，靠着墙缓缓蹲了下来，像是害怕似的抱住了双腿，好似大海上无依无靠的小木筏。

　　忽而，听见外面又传来李父的声音:“两位是何人，为何要见我女儿？”

　　L瞬间竖起头来，有人要见自己？会不会是……S和X？L心中仿佛又燃起了熊熊烈火，感觉希望正在向自己招手。

　　没错，来者正是S和X。